基本办完了这些事,假公济私的张大少爷开始盘算借监赈为名返回临清衣锦还乡了——其实张大少爷的家乡东昌府绝对是山东境内情况最好的了,第一是背靠运河,粮食采购方便,第二则是因为东昌知府华敦复是颇为有名的大清官,上一任担任严州知府期间,政治清明又刑律宽松,曾经被严州百姓赞为‘知府仅饮严滩一杯水’,所以自从朝廷下令开仓放赈之后,东昌百姓并没有饿死一人,赈粮发放的比例也远比山东其他州府为高。不过咱们的张大少爷脸皮奇厚,明知道东昌府情况最好,却还是厚着脸皮借口监赈,把东厂监赈太监宋金扔在济南充门面,自己则领着一群心腹跑回了东昌,准备到往日的狐朋狗友面前风光一番。
作秀和济南灾民一起过了中秋节,八月十九,张大少爷一行抵达东昌府知府衙门所在的聊城,知府华敦复、东昌推官解学龙和聊城知县杨澜不敢怠慢,赶紧领着大小官员在知府衙门设宴款待,为张大少爷这位东昌府走出去的新科探花兼钦差大人接风洗尘。因为距离不远,临清知县陈显际也闻讯赶来,一同参加为张大少爷接风的宴会,张大少爷欣然赴约。
华敦复是有名的清官,现在又是困难时期,所以酒席自然非常简陋,只有四菜一汤,酒水也是很平常的乡村薄酿,不过张大少爷当然不会计较,只是与华敦复、陈显际等人谈笑风声,话语甚是投机。聊到动情处,张大少爷还举起酒杯向陈显际敬酒,颇为诚恳的说道:“陈大人,半年前,多亏你在码头上放走了熊廷弼熊大人的女儿啊,如果不是被她那番羞辱又想找回面子,我又怎么会奋发图强入京赴考,得中探花又担任钦差,有资格和东昌府的各位父母官坐在一起喝酒?来,干了这杯,算是晚生多谢你的无意成就之恩。”
听到张大少爷的这些话,华敦复和解学龙等人自然是哄堂大笑,陈显际却十分尴尬,直到张大少爷再三诚恳邀请,陈显际才算相信张大少爷没有其他意思,与张大少爷干了一杯,旁边男装出席的张清韵则板起了俏脸,十分痛恨的张大少爷三句话不离熊瑚。但放下酒杯后,陈显际却心里嘀咕,“你这只小狗少,真不知道你的功名是怎么买来的,记得你好象一个字都不认识啊?”张大少爷则大笑说道:“陈大人,说起来,晚生以前真是荒唐,成天和一帮酒肉朋友混在一起,从来没参加过什么文会,弄得临清都有传言说我目不识丁,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现在想起来,真是十分惭愧。”
“张大人,你在家乡还有这样的传言?”知府华敦复惊讶的问道。张大少爷大笑着一指陈显际,笑道:“华大人如果不信,尽可以问陈大人,陈大人在临清当了两年县令,对我的家底可是一清二楚。”
“不错,是有这样的传言。”陈显际点头承认。张大少爷则笑着用手指蘸酒,在桌子上写了两句诗‘荣归故里还乡情,衣锦还乡报母恩’,末了,张大少爷又十分感慨的叹道:“在临清,人人都道我张好古不学无术,荒唐纨绔。可又有谁知道,家父限于祖训,不许我博取功名,可家母为了让我功成名就,光宗耀祖,每每陪我悬梁刺股,囊萤映雪,苦读诗书,偷偷送我参加乡试。记得十一岁冬天的时候,有一个晚上的三更,我熬不住寒冷偷偷回房睡了,结果被母亲痛打一顿,身上至今留有伤疤……”
说到这,张大少爷掀起衣服,露出后背上的一道旧疤痕——前任张大少爷十三、四岁时逛窑子时和人打架留下的,又叹息道:“那时候,我可真的是恨了母亲,可现在我才知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如果没有母亲那时候的谆谆教导,又怎么会有我的今天?”
“哦,怪不得临清会有那样的传言。”陈显际恍然大悟,惊讶说道:“原来那时候的张大人,已经是满腹的经纶才学,只是限于先祖子房先生遗训,所以不敢当众显露,只是混迹于市井之间,遵循圣人大隐之道。”
“少爷吹牛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十一夫人什么时候舍得打过你?”站在张大少爷背后的张石头心中嘀咕。那边华敦复和解学龙等东昌官员却深信不疑,心说真是大隐隐于市,怪不得这个张好古从籍籍无名一下子变成新科探花,原来他的父母一个不许他出仕为官,一个为了儿子前途着想,在暗地里偷偷教导儿子,所以才能一鸣惊人!而张大少爷则偷偷松了口气,心知自己在临清的臭名声应该能一举洗刷了,有这几个东昌官员帮忙宣传,自己最大的把柄弱点也许就再没人能抓得住了。
酒席宴罢,众官员各自告辞散去,临清县令陈显际告辞的时候,偷偷向张大少爷低声说道:“探花郎,你在临清的那些好朋友也来聊城了,只是知府设宴款待,他们不敢来参加。吴公子和马公子让下官转告探花郎,探花郎宴罢如果有空,可以去老地方找他们叙旧——至于老地方在那里,他们说探花郎自然知道。”
“吴二少和马俊他们也来了?”张大少爷大喜过望,赶紧向聊城县令杨澜问道:“杨大人,聊城最大的青楼在那里?我有几个家乡的朋友还在那里等着我!”
“最大的青楼?”一直在旁边板着脸张清韵忍无可忍,尖声大叫问道:“张狗少,你以前在临清城里,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你那些老朋友一说老地方,你怎么就问聊城最大的青楼在那里?!”
……
好不容易甩开了张清韵这块粘人的牛皮糖,张大少爷领着张石头和一群侍卫匆匆赶往聊城最大的青楼翠屏楼,到得目的地,张大少爷二话不说直奔后花厅,进到了后花厅一看,前任张大少爷的几个狐朋狗友果然都在后花厅里搂着女人喝酒赌钱,什么临清县丞的公子马俊,绸缎庄的吴二少,山西恒通银号分号的王少东家,武夷茶庄的仁少爷,还有卸任知县的小孙子李四少——总之一个不少,全都是经常跟着咱们前任张大少爷一起鬼混的纨绔子弟,没一个好东西!
“一帮贼厮鸟,少爷我押天门,三百两!”张大少爷兴奋大吼一声,震得后花厅嗡嗡作响。听到这声音,吴二少一帮人全都跳起来,异口同声的大叫道:“张狗少,你怎么才来?兄弟我都快输得当裤子了!江湖救急,先拿二百两来赞助!”吼罢,几个公子哥一起冲了上来,争先恐后的抱着张大少爷哈哈大笑,而继续了前任记忆的张大少爷也是哈哈大笑,抱着这帮公子哥扭打摔交,亲切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