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来这套,想试探我的深浅就明说,魏老太监除非是脑袋发昏了真的想当皇帝,否则绝不敢动你们英国公府和成国公府。”张大少爷心中冷哼,嘴上却笑道:“张国公此言太过了,初代英国公可是靖难第一功臣,历代英国公忠烈辈出,手里捧的是先皇恩赐的金饭碗,那还用得着我张好古替张国公美言?倒是下官还得请张国公多多提携,那才是真的。”
张大少爷的话里语带双关,素来低调的老狐狸张惟贤当然听得出来,虽然还弄不清楚张大少爷话里包含的意思是真是假,但张惟贤还是颇感欣慰,赶紧把张大少爷请进府门,又笑道:“探花郎,急匆匆把你请来,没做什么好的安排,就是在后院花厅准备了一点粗茶淡饭,准备与探花郎单独对饮几杯,谈些儿女之事。张大人带来的随从,让他们在前厅用饭如何?”张大少爷当然知道张惟贤是打算和自己密谈,一口答应,把张石头和陈剑煌等人留在了前厅用饭,自己则和张惟贤单独进了后厅。
很是出乎张大少爷的预料,被张惟贤领往后院花厅的路上,张大少爷东张西望,楞是没有发现张清韵的半点影子,倒是张惟贤看出张大少爷的心思,笑道:“探花郎勿怪,有些事老夫不想让女儿知道,所以请探花郎过府用饭的事,没有告诉给清韵知道。”从回京城就没和张清韵好好见上一面的张大少爷大失所望,只能傻笑答应,任由张惟贤把自己领进早已摆好酒宴的后院花厅。
各按主宾坐下,张惟贤赶走丫鬟仆人,正要亲自给张大少爷斟酒,张大少爷却眨巴着奸诈的小眼睛问道:“张国公,不是说我们两人对酌几杯吗?怎么桌上放有三副碗筷,难道张国公还有一位客人?”张惟贤瞟了一眼桌上的碗筷,发现仆人确实准备了三套,暗骂自己粗心准备得早了,又笑道:“探花郎好细的心思,不错,老夫是还有一位客人,至于这位客人是谁——辽东人人都说探花郎你料事如神,算无遗策,老夫斗胆请探花郎猜上一猜,老夫邀请的另一位客人是谁?”
“那下官就斗胆猜上一猜了。”张大少爷也不客气,微笑着分析道:“与张国公交好的人中,成国公朱大人袭八代成国公职,领左府团营,手握兵权,不方便和张国公公开来往,所以不可能是他。九千岁的一些心腹更不方便,所以也不会是他们。太康伯张国纪兼着从一品的中军都督府同知,手里同样有京营兵权,也不方便。皇后娘娘身份尊贵,不便轻离皇宫,所以她也不可能。剩下来的人么,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了。”说着,张大少爷以指蘸酒,在桌子上写了一个‘信’字。
看到张大少爷写出的字,张惟贤不置可否,凝视张大少爷良久不语,半晌才平静问道:“探花郎,那你可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把你请来密谈?”张大少爷飞快答道:“当然是为了今天在皇宫里发生的事了,下官斗胆揣测——今天发生那件事以后,张国公和这位客人都对下官刮目相看,知道要想达到目的,就必须先过下官这一关,所以才改变对下官的态度,也才有了今天的宴请。”
张惟贤再度沉默,良久后,张惟贤才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探花郎只有一点猜错了——从一开始,老夫就没轻视过探花郎一分半点,早就想请探花郎过府商谈的。只可惜别人不是这么想,结果就结结实实的栽进了探花郎手里,还赔进去了一个王体乾。探花郎,你和老夫对你的判断一样,果然是深不可测啊。”
“张国公过奖了。”张大少爷谦虚一笑,又瞟瞟周围的动静,微笑着问道:“下官也斗胆考上张国公一考,张国公可曾知道,下官为了什么要这么做?”
“探花郎考得对,老夫也来分析一下探花郎的心思。”张惟贤来了一些精神,微笑着答道:“依老夫看来,探花郎之所以这么做,原因无他,只有一个——自保!探花郎你入仕仅有一年,虽然屡立大功,连连越级高升,可是在朝中根基尚浅,偏偏又泥足深陷,若不全力死保九千岁,只怕将来死无葬身之地!——探花郎,老夫说得对吗?”
张大少爷同样不置可否,只是微笑着向张惟贤问道:“张国公,那么你今天请下官来到这里,是打算把下官拉出泥沼了?”
“不错,老夫正是这个意思。”张惟贤直接点头,微笑说道:“探花郎,只要你迷途知返,看清形势及时悬崖勒马,老夫愿拿英国公七世爵位为你做保,保你安然无恙,也保你官职不变,继续飞黄腾达。——再说了,以探花郎的文才武功,就算没有老夫力保,想要飞黄腾达,高官厚禄,也是手到擒来的事,不是么?”
“没有其他附加条件了?”张大少爷恬不知耻的追问道:“比如说,张国公你的千金?”
“清韵和你同姓,你敢打她的主意?”张惟贤笑着向张大少爷这个无赖反问道。张大少爷笑着答道:“张国公,你说这话就有点不够意思了。我张好古虽然笨,可是不傻——你把清韵安排在我的身边,难道不是一枚策反我的棋子?如果清韵真的姓张,你这枚棋子能有什么用?”说到这,张大少爷难得收起嬉皮笑脸,沉声说道:“所以,我敢断定,清韵绝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也不姓张!否则的话,张国公你绝对不会容许清韵陪我下江南,更不会拿英国公府的名誉和爵位开玩笑!”
张惟贤再一次瞪大了眼睛,凝视张大少爷目光许久,张惟贤才摇头说道:“探花郎,现在我承认,我还是太低估你了,看来从一开始,你就算准了我的心思,只是一直装糊涂,让我以为自己已经得计。不错,清韵只是我的外甥女,她其实姓梅,是我妹妹唯一的女儿,她刚出生不久,她的父母就双双过世,我把她收养在了家里,当成亲生女儿一般抚养。为了不让她伤心,我一直让下人封锁这个消息,所以东厂都以为她是我的亲生女儿。就连清韵自己,也是在去年过年以后才知道的。”
“果然如此。”张大少爷淡淡说道:“张国公,这件事我可要说说你了,不管怎么说,清韵都是你的外甥女,也是你一手抚养长大,情同父女,你用她来施美人计,是不是太过了?如果清韵知道了你的心思,她该会有多么伤心,你知道么?”
“我也曾经内疚过,可是清韵对你确实是真心的,想到这里,我也就坦然了。”张惟贤点点头,承认张大少爷指责得对。末了,张惟贤平静说道:“张好古,既然你对这些事都是心知肚明,那我们也不废话了,摊开了说吧。不过你是个聪明人,我要说什么,估计你早已经心知肚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