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蝗商脸带难色,三十万石粮食和二十万斤粮食数目虽然巨大,可是对于分号遍天下的八大蝗商来说,却完全不存在问题,先不说八大蝗商手里现在已经积压了大批的粮食生铁,就算没有囤积,一个月时间里从各地分号把这么多粮食生铁调集到张家口也绝对不是问题;还有重新打通粮道,难度其实也不是很大,早在八大蝗商进京为辽东巡抚活动的时候,八大蝗商就已经秘密拜见了一部分被张大少爷提溜到大明京城投降受封的蒙古台吉,和他们订下了交易依旧的秘约,再以银子、粮食和生铁开道,摆平剩下的蒙古台吉也不成问题。而最让八大蝗商忌惮头疼的,也就是那个比泥鳅还滑、比毒蛇还阴险的张大少爷了。
“顺便再告诉你们一句。”察言观色发现八个蝗商还在迟疑,宁完我又阴阴的警告道:“大汗特别交代了,我这次来张家口,两个月内,一定要带着粮食辎重回到辽东!范先生带着一些东西在暗中协助我,我如果出了事,范先生手里那些东西,也会出现在张好古小蛮子的书桌案头——张好古小蛮子是怎么收拾我们大金官员的,你们不会听说过吧?”
“狗建奴这次是玩真的了!”天虽然冷,八个蝗商的额头上却一起流出冷汗,心知努儿哈赤这次是真的急了,如果不按他的吩咐把粮食物资送到辽东,他就要放弃自己们这几个棋子了。胆战心惊的咽下一口唾沫,范永斗颤抖着说道:“宁先生请放心,我们尽量想办法,争取让你满意而归。”
“这样就好。”宁完我点头,又安慰说道:“那么不要怪大汗,大汗其实是很相信你们的,只是我们大金国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秋,不得不这么做——实话告诉你们吧,大金八旗的粮草,现在已经只够维持到二月底了,急等着你们的粮食去救命,所以大汗不得不这么做啊。当然了,银子是不会少你们一分一毫的,我们大金汗仁慈爱民,是不会干出强夺民财的事的。”
“宁先生,那你这次带来了多少订金呢?”王登库试探着问道。宁完我阴阴答道:“道路艰难,时间紧急,所以我一两银子的订金都没带来,不过你们放心,等你们的粮食生铁到了辽东,大汗一两银子也不会少你们的。”
“问了白问。”王登库闷闷不乐的闭嘴,心知努儿哈赤这次是狗急跳墙,自己们就算不想赊帐,也没有办法拒绝了。
……
宁完我把话说到了这步,八大蝗商就算想拒绝也没有办法了,无奈之下,八大蝗商只得一边统计自己们手里的存粮存铁,一边下令各地分号火速调粮调铁,筹集努儿哈赤需要的物资,还有一边去草原联络,商量重新打开粮道。同时壮起胆子,打着拜年旗号去给黑云龙送礼,希望黑云龙能够高抬贵手,放自己们的货物过关,不曾想,黑云龙居然和张大少爷一样都是一个笑面虎,重礼照收,关门却照样盘查严格,根本不给八大蝗商半点可乘之机。最后又过了几天八大蝗商求得急了,黑云龙才对单独前来拜访的范永斗摞下这么一句话,“你去求张宪台吧,严格盘查进出张家口的货物,是张宪台的命令,他只要开口,我立马就松盘查,否则的话,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随便放你们的货物过关——你们别看张宪台长得文质彬彬,俊秀得象个黄花大闺女,杀起人来可比我这个老丘八还狠!”
“我们如果敢去求他,还来求你这个杂种鞑子干什么?”范永斗脸上赔笑,心中咆哮。犹疑了一下后,范永斗试探着问道:“黑军门,这么说来,吴二华吴二掌柜,还有马俊马大掌柜,都是走通了张宪台的路子,请张宪台下令,让你对他们的货网开一面的了?”
黑云龙不答,直到范永斗又把五百两银票塞进了黑云龙手里后,黑云龙才点点头,小声说道:“这话出了门,我可就不认帐,让我对吴家和马家商号网开一面,确实是张宪台亲自下的命令——我怀疑,张宪台可能和他们定下了秘密交易,从他们的商号中抽成。”
“这,可能吗?”范永斗将信将疑的问道:“腊月十七那天,张宪台和他们见面时,他们好象不认识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黑云龙摊手,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范永斗却心头猛的一动,心说不对,和那两个活宝见面的第二天,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又化装回到了张家口,难道说,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回来不是为了微服私访,调查张家口的实际情况,而是为了和那两个活宝达成协议,以扶持他们的商号为条件,从他们的商号秘密抽成?如果真是这样,那张好古小疯狗笼络我们的事,就可以解释了,他笼络我们不成,这才扶持那两个活宝,利用他们大捞银子。
虽然得出了张大少爷很可能是利用吴二掌柜和马大掌柜捞银子的结论,可老奸巨滑的范永斗却说什么都不肯放松警惕,去向那两个活宝低头,利用他们的商号把努儿哈赤急需的粮食送出关去,更不敢直接去和张大少爷交涉,以暗股为代价,换取八大蝗商的货物在张家口进出无阻。因为久经风浪的范永斗有一种预感,这件事的背后,或许没有那么简单,很可能是一个张大少爷精心布置的陷阱,在等着自己,还有其他几个所犯罪行足以抄家灭族的蝗商。
明知道很可能是陷阱,可因为形势所迫,范永斗和其他几个蝗商还是得绞尽脑汁的去打通粮道,去想办法尽快把粮食运出关外,送到辽东献给努儿哈赤,让努儿哈赤用这些粮食喂饱建奴八旗的禽兽畜生,更好更快的屠杀残害汉人同胞,然后再赚取建奴从汉人同胞手中劫掠而来的银子。范永斗正束手无策间,一个年轻男子忽然拦住了范永斗的马头,向范永斗恭恭敬敬的作揖鞠躬,操着一口山西口音说道:“范大掌柜的,许久不见,晚辈给你请安了。”
“谢了。”范永斗先随口答应一声,再定睛细看来人,发现眼前这家伙大概二十四、五岁,浓眉细眼,相貌平平,身上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破旧皮袄,浆洗得发白的裤子上和狗皮帽子上也全是补丁,看上去简直就象是一个张家口边市上常见的搬运工人。不过范永斗再仔细一回忆时,不由笑道:“王少掌柜,看来你山西第三抠的名字还真不是白叫的,这么冷的天,你还穿这么旧的袍子,就不怕冻病了又得花钱买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