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这一次小凌河大战,你也看到了,你的正红旗,还有我的镶蓝旗,打得那么壮烈,死了那么多好将士,又杀了那么多蛮子精锐。”阿敏越说越是伤心,泣不成声的说道:“可是老八呢,打一个兵力已经被我调光的笔架山,大金的英勇将士死了那么多,斩获却几乎没有!他到底安的什么心?!我就搞不懂了,当年老八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把张好古小蛮子弄到锦州来?又为什么他走到那里,张好古小蛮子就跟到那里?为什么他走到那里,我们大金军队就倒霉到那里?张好古小蛮子越来越强,我们大金越来越弱,他却越来越得伯父重用和宠爱,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什么原因?二哥你能明白吗?反正我是不明白,我甚至怀疑,这些年来我们大金在张好古小蛮子面前这么被动,到底是不是他老八搞的鬼?”
“二弟,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尽管阿敏的话有些语无伦次,有些毫无逻辑,可是这样的话听到代善耳里,却好象在代善滴血的伤口上撒了一把又一把的盐,让代善益发的心如刀绞,益发的伤心失望。而阿敏忽然起身,走到代善面前双膝跪下,抱着代善的双腿大哭说道:“二哥,你告诉我,老八,他真是做大汗的材料吗?”
“二弟,他是阿玛指定的下任大汗啊!”代善心中感动,忍不住也是抱住了阿敏的肩膀,失声痛哭出来。兄弟俩抱头痛哭,场面感人无比,可就在这时候,寝帐外面忽然传来努儿哈赤苍老而又嘶哑的声音,“图伦,瑙岱,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阿敏和代善在里面?”
“阿玛来了?”代善心中一惊,不等代善和阿敏做出反应,寝帐帐门已经被人粗暴的掀开,坐在轮椅上的努儿哈赤领着一大帮建奴侍卫冲了进来,身旁还跟着皇太极和范文程两人。不过看到阿敏跪在代善面前、代善和阿敏脸上还尽是眼泪鼻涕之后,努儿哈赤也是一塄,厉声喝道:“阿敏,代善,你们俩在这里干什么?出什么事了?哭得这么厉害?”
“阿玛,我……”代善还在寻思如何回答,阿敏却膝行到努儿哈赤面前,昂着头哽咽着说道:“伯父,是侄儿来见二哥他的,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伯父你要打要杀,侄儿一人领受,但请伯父千万不要牵连到二哥身上!”
“我为什么要打你杀你?你和代善到底说了些什么?”努儿哈赤更是糊涂。阿敏咬咬牙齿,大声说道:“侄儿不敢欺瞒伯父,伯父你今天对侄儿说的话,侄儿都已经告诉二哥了!”
“果然如此!”皇太极和范文程都是心里一沉。努儿哈赤也是又惊又怒,还有些尴尬,怒喝道:“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想让我的儿子们兄弟不和?”
“伯父,侄儿安的是好心。”阿敏毫无惧色的说道:“侄儿年纪还很小的时候,伯父你就让侄儿们看《三国演义》,说是可以在上面学到什么东西,所以侄儿知道,自古以来,凡是废长立幼,都没有一点好下场!二哥他对你忠心耿耿。这些年来,大金国如果不是有他,早就垮了!所以侄儿今天来问二哥,他到底愿不愿意承认八弟这个未来大汗,如果他承认,那我就和他一起,忠心耿耿的辅佐八弟!如果他不承认,那侄儿就准备向伯父死谏,恳请伯父收回成命,重新考虑立谁为太子!”
“什么?”努儿哈赤有些傻眼了,本来他收到范文程密报说是阿敏秘密求见代善,第一反应就是阿敏这个内奸是来挑唆代善叛变,投靠张大少爷那个卑鄙无耻的离间计之鬼,可是阿敏却说自己是准备死谏,恳求自己不要废长立幼自取其乱,这倒是完完全全的出乎努儿哈赤的预料之外了。而皇太极和范文程则是面如土色,心中同时闪过一个英俊儒雅的恶魔影子——张好古!这么恶毒阴险又冠冕堂皇的离间计,只有那个可怕的恶魔才琢磨得出来!
“阿玛,阿敏堂弟说的全是实话!”事到如今,代善如果再不出来保全阿敏,那简直就不能算是人了。被逼无奈之下,代善只能硬着头皮跪到阿敏旁边,流着眼泪说道:“阿玛,阿敏堂弟完全是出自对你的一片忠心,担心儿臣不服八弟,才能劝说儿臣不要为了个人私利误了阿玛的军国大事,他的苦心忠心,天地可鉴,日月为证!儿臣甘愿放弃太子一位,承认八弟是下一任大汗,明天的晚上撤退,儿臣也愿意率军断后,为阿玛和八弟挡住张好古小蛮子的追兵!只求阿玛不要惩罚阿敏堂弟,他的罪,儿臣替他担了!”
说罢,代善连连磕头,放声大哭,阿敏也是放声大哭,拼命磕头说道:“伯父,明天晚上让侄儿断后吧,侄儿就是豁出这条性命,也要为你和二哥挡住蛮子追兵!只求伯父长命百岁,重新考虑继位人选,废长立幼,只会给蛮子可乘之机啊!还有二哥他,才是伯父最好的继位人啊!”
本来是想试探阿敏到底是不是自己内部的叛徒,顺便玩一个诱敌计打个胜仗挽回颜面,结果却弄巧成拙演变成了儿子们争夺嫡位,纷争分裂,努儿哈赤手足无措之余,不由暗恨起范文程的馊主意来。沉着脸盘算许久后,努儿哈赤才严肃问道:“阿敏,你私自泄露我的密旨的罪过,我暂且不追究,我现在问你两个问题,你一定得老实回答!”
“伯父请问,侄儿一定如实回答。”阿敏知道重头戏来了,赶紧抹着眼泪答道。努儿哈赤沉声问道:“前天晚上我命令你回师救援小凌河战场,为什么你没能及时赶到杏山战场?为什么阿济格和务达海的七千军队在突围战中打光打绝了,两个梅勒额真都战死了,都没能打破蛮子的阻击,你的四五千军队却能顺利突围成功,几乎没什么损失就杀回了小凌河北岸?”
“这些事,侄儿已经禀报过了啊?”阿敏满脸的糊涂,答道:“回援小凌河战场时,侄儿是派阿济格和务达海打前锋,侄儿自己率军断后,阻拦蛮子追兵。当时阿济格和务达海两位堂弟在杏山受阻,侄儿又被疯狗军蓟骑队咬上,随时可能被蛮子军队前后夹击,被逼无奈之下,侄儿只得在高桥阻击蛮子追兵,为两位堂弟突围争取时间,结果一场血战下来,侄儿虽然打退了蛮子的追兵,两位堂弟那边却全军覆没了。”
“你独力阻击蛮子追兵?而且蛮子追兵还是疯狗军,为什么损失这么小?”努儿哈赤厉声喝问道。阿敏飞快答道:“当时侄儿灵机一动,利用高桥一带狭窄的地形,砍伐树木堆积,点燃了火海阻拦疯狗军追击。然后侄儿又乘着那点宝贵的时间,抢占了路边的两个至高点,用滚石落木狠砸追击上来的疯狗军,所以损失不大。而且蛮子后来还来了一次援军,用火炮轰击侄儿占领的高地,多亏了侄儿占据的两个山头比较高,退往山上后就躲开了蛮子的火炮,这才坚持了下来。后来到了下午,侄儿乘着蛮子军队久战疲惫的机会,派出一支三百人组成的敢死队去冲蛮子炮兵阵地,侥幸点燃了蛮子的火炮火药,乘着这个机会,侄儿才摆脱蛮子追兵,但侄儿派去的三百人的敢死队,一个都没活着回来。”
“你胡说!”范文程忍无可忍,跳了出来张牙舞爪的叫道:“蛮子的疯狗军,一直在笔架山上,根本就没追杀你,怎么可能和你在高桥僵持到下午?还有,蛮子的火炮队也全部在笔架山上,更没去高桥和你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