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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李庭芝送来回报,忽必烈派来那些使者还真被他以招摇撞骗罪打了一百军棍驱逐出境。不过就在同一天下午,丁大全也厚着脸皮跑到半闲堂来了,用的借口是孙子满月,请贾老贼去喝满月酒——你说丁大全这老小子有多坏,来请贾老贼去喝要送礼的酒席也就算了。居然还把他地几个年幼的孙子都带到了葛岭,做出一副儿孙满堂尽享天伦的模样。弄得贾老贼的几个老婆触景生情,都是泪汪汪的埋怨贾老贼对儿子不够意思。贾老贼看出丁大全玩的小花招也不揭破,只是在书房中单独接见了丁大全。

“少傅,山阳的事本相已经听说了。”丁大全笑眯眯的向贾老贼解释道:“鞑子那边也向本相通报了事情地经过,是使者带着皇甫少华人头入境时不小心被两淮的军队发现,所以事情暴露。鞑子使者请本相向你表达十二万分的歉意,希望你能原谅他们的无心之失,不要为了这件小事造成误会,耽误了对你和对忽必烈都有好处的谈判。对了。他们的使者已经化名潜入了大宋境内。这次绝对没惊动任何人。”

“我说丁大全,你马上也有七十三了吧?”贾老贼冷笑。冷电一般地目光盯住丁大全双眼,“都这么大年纪了,你怎么还不想着怎么给子孙后代积点德?还和忽必烈勾勾搭搭?这一次皇上嘱托后事,先后传唤了我、赵葵、马光祖、谢叔方和你原来的死对头程元凤等人,却惟独没有传唤你这个名誉上的右丞相,对你的态度已经十分明了。你怎么还不幡然醒悟,给自己的子孙后代留一条活路?还要为忽必烈卖命呢?你还能活多久啊?难道你还指望忽必烈打下临安,封你做傀儡宋王吗?”

在贾老贼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视下,丁大全蓝脸上的微笑凝固,逐渐露出死灰之色,贾老贼又冷笑道:“你这个人其实也不是一无是处,年轻的时候在宁德当主薄,做了不少好事,深得当地百姓爱戴,如果你能够以天下民生为己任,一如既往的兢兢业业,也会扬名后世——可你怎么年纪越大越糊涂了?勾结鞑子卖国求荣,玩弄权术陷害忠良,横征暴敛鱼肉百姓,贪财好色与子争媳,做了多少缺德事?你怎么就不想想报应到时你怎么办?”

贾老贼说一句,丁大全的蓝脸上就难看一分,到得后来时,丁大全脸上已经没有了半点人色,低着头半晌才慢腾腾地说道:“我……我也是被逼无奈,以前走错了路。没法回头了。我也知道,你现在留着我,不过是想让我替你推行公田法,但现在公田法地反对声越来越大,你随时可以把我推出去当替死鬼,给天下人泄愤。但我真地没办法,我有把柄在忽必烈那里。不得不听他使唤。”

“再说了,我这一次也是为了救你独生儿子地性命。”丁大全可怜巴巴的向贾老贼哀求道:“你就不能看在这点情份上。将来放我一马吗?太子对你言听计从,你只要在他面前为我说几句好话,我也不至于死无葬身之地啊。”

“放心,不到万不得以,本官不会随便杀一个汉人。”贾老贼先安慰丁大全一句,又盯着丁大全缓缓说道:“现在你就有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本官收到消息。忽必烈已经知道阿里不哥的察哈台援军其实不多,准备利用阿鲁忽军队立足未稳和今年秋粮尚未用尽的最后机会,从南京路抽调张弘范和郭侃的兵力进入凤翔路,与阿里不哥做拼死一搏。忽必烈此举如果成功,战略主动权立即归于他手,对大宋极为不利,但大宋国内地情况你也知道,本官实在无力在这个时候出动主力军队牵制忽必烈。你如果与本官配合演一场戏,迫使忽必烈收回这个决定,让凤翔路的战略局势保持现状,那你就算为大宋立下了一次大功。”

丁大全迟疑不答,贾老贼瞟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不愿意。本官也没什么办法,反正现在前途难卜,就算张弘范和郭侃西进南京路也未必一定成功。本官只是为了稳妥起见,才煞费苦心安排这么一招。愿不愿意,你自己考虑吧。”

丁大全踌躇半晌,终于咬牙答道:“妈地,老子豁出去了!就算为下辈子积德,这次我听你的!说吧,你要我怎么配合你?”

“这才象句人话。”贾老贼微笑,凑着丁大全耳边嘀咕了一通。丁大全先是连连点头。最后才惊讶道:“等等。你这么安排,那你的儿子怎么办?你就不怕忽必烈拿他出气?”

“本官如果为了自己的儿子。出卖大宋的利益,还有什么面目去见陈炤?”贾老贼淡淡的答道:“忽必烈如果认为抓住了本官的儿子,就等于抓到了本官地命根子,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

五天后,忽必烈派来的使者张德辉悄悄抵达临安,立即便到丁大全府中求见,要求丁大全替他引见贾老贼展开谈判。谁曾想张德辉到得丁大全府时,丁府下人却告诉张德辉说丁大全去了户部,张德辉无奈,只好坐着丁大全家大厅里用茶等候,并要求丁府的家人赶快去给丁大全送信——叫丁大全赶快回来给上国天使磕头请安。可信使派出去一波又一波,丁大全却愣是到二更天色全黑才溜溜达达的进到客厅,向张德辉抱拳行礼。

“丁丞相,你好大的架子啊。”饿得前心贴后心、渴得嗓子直冒烟的张德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张德辉虽然只是一个五品郎中,却也是忽必烈大汗派来的使者,请了你七八次你不但磨蹭到半夜才回来,就连茶都不让上一杯,要是让大汗知道了你如此‘善待’他派来地使者,他一定会万分欣赏你丁丞相的!”

“张大人,张大人见谅啊。”满脸疲倦的丁大全连连拱手,“都怪小相御下不严,家里仆人太没长眼色,张大人一定饿了、渴了吧?快来人,给张大人上茶,再准备晚饭!一群蠢货,竟然这么慢待上国天使!张大人都发火了!”

说着,丁大全转过头又向张德辉道歉,“张大人,切莫动怒,切莫动怒,这都怪贾似道那个老匹夫,今天大清早就把小相叫到户部调拨钱粮,一调就调六万石粮食和上千万贯的缗钱(会子宋时俗称),又是对帐又是核帐,还计算从那些府库里调粮拨粮,所以才忙到现在……茶!张大人的茶怎么还没上来?一群蠢货,还想不想在本相府里当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