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嘴难说两家话,阿里不哥、兀良哈台和刘黑马等人在为了四川而运筹帷幄的同时,贾老贼也在咸淳三年四月初六那天悄然踏上了出征四川的道路。和前几次不同,贾老贼这一次出征所以带的兵力极少,除了六千余名正规军外,另外只有六百名少林僧兵、八百余名各类工匠和两百余名火器训练官,总兵力甚至还不到八千。但兵力虽少,携带的军需物资却相当不少,别的不说,光是火药就装了六十余条大船,其他的成品和半成品火器也有上百船之多,整支船队仍然是浩浩荡荡,在运河水面连绵十余里。
船队抵达镇江后就转入了长江,并在建康小歇,贾老贼与前来迎接的沿江制置使杜庶密谈一宿后,杜庶便让长子杜鸿率领千余名精锐军士加入贾老贼队伍,陪同贾老贼入川作战。而后贾老贼一路昼夜兼程,又于五月初二抵达鄂州,并在鄂州与陈宜中、杨晨焕等宋军官员将领会合——考虑到四川盆地拥有相当数量的平原地形,贾老贼还是决定从大宋骑兵中抽调五千骑兵入川参战,以弥补宋军步兵机动力不足的缺点。
鄂州会师后,料理完公事的贾老贼抽空和旧部叙旧,并眯着眼睛向杨晨焕笑道:“听说你小子娶了史天泽的孙女?真有这事?长得漂亮不?”杨晨焕脸一红,老实答道:“才刚刚定亲,成亲还早呢。她是史老将军长子史格的次女,岳父说我和史家有缘,就硬把女儿许配给我,我父母不在襄阳,曹将军做主替我答应了,我才不得不娶。至于姑娘的相貌人才嘛,只能算是马虎——不过配我倒是绰绰有余。”
“哈哈哈哈哈。”在场众人被杨晨焕的谦虚实话逗得哄堂大笑,贾老贼也笑道:“说到缘分,你小子和史天泽还真是有缘,记得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洛阳吧?当时史天泽打断了你一条胳膊,现在拿个漂亮孙女赔你,你这笔买卖还真赚大了。进了四川好好干,等收复了四川凯旋而回的时候,本官亲自为你们主婚。”
“谢太师。”杨晨焕大喜答应,激动的模样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被笑得不好意思的杨晨焕赶紧转移话题,向贾老贼问道:“太师,我们骑兵这一次入川,是走陆路还是走水路?”
“为了让你们早些熟悉适应地形,你们走陆路入川。”贾老贼用手敲打着桌子,皱眉说道:“过了夷陵就进三峡,三峡到重庆这段水路最是难走,本官这一次又带了这么多辎重,将近四百里水路,真不知道要走几天。”说到这,贾老贼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转向行军地图,眉头皱得更紧,喃喃道:“也不知道阿里不哥的军队有多少进入了四川,又和刘黑马一伙勾搭得怎么样了?这敌情不明,可是兵家大忌啊。”
贾老贼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一个多月前,阿里不哥分兵突袭潼关,潼关守将廉希宪虽然拒绝了阿里不哥军招降,但因为潼关已成孤城,又被阿里不哥军东西夹击,廉希宪不得已选择了弃关而逃,率领潼关守军渡过黄河逃入山西,到山西去与忽必烈幼弟穆哥会合。阿里不哥军乘机夺取潼关,与关外的阿里不哥军和盟国察哈台汗军会师,声势大张。其后因为道路阻塞,宋军对陕西情况两眼一抹黑,自然不清楚阿里不哥军究竟有多少军队从秦岭南下入川,将领又是那些,甚至连阿里不哥军是走子午谷入川还是走祁山入川都不清楚,所以贾老贼才会如此的忧心忡忡。
担心再多也没作用,沉吟片刻后,贾老贼命令道:“大军明天出发,水陆两路齐头并进,务必在五月底之前抵达重庆,与王坚、高达二位将军会师。”宋军众将各自行礼,齐声答道:“遵命!”
从夷陵到重庆四百来里三峡水路,贾老贼计划用二十天左右的时间走完,自以为是时间绰绰有余了,可是真正到了宋代的三峡之后,贾老贼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三峡的山高水险。三峡的江水水流遄急就不用说了,河道里还有许多无数暗礁浅滩,很多地方甚至只拿靠士兵人力拉纤,拖着船只才能通过,贾老贼的辎重船既沉重无比又是逆流而上,其中的艰苦可想而知。过了夷陵才走了五六天时间,宋军竟有四条辎重船搁浅和触礁,所幸抢救及时才没造成多大损失,逼得贾老贼不得不火速从江陵又抽调了一批船只随军听用,分担辎重船载重,又耽搁了不少时间。
水路难走,陆路更不好走,那开凿于崇山峻岭和悬崖峭壁之上的栈道最窄处仅有两尺来宽,宋军骑兵只能下马步行,根本无法乘骑,身上还得背着沉重的军粮武器,其辛苦丝毫不亚于拉纤行舟的宋军步兵。又这么慢腾腾的走了几天,贾老贼终于忍不住气得破口大骂,“是那个王八蛋说三峡风光秀丽,千里江陵一日还?这不是误导后人吗?一天走二、三十里就个个累得要死,一天走千里,他来走给我看看!”
……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贾老贼在入川路上挣扎前进的同时,阿里不哥的入川军队也在与子午谷栈道做着艰难搏斗,不过阿里不哥军入川的时间要早上一些,又是轻骑入川速度迅捷,所以贾老贼才刚刚抵达巫峡的时候,阿里不哥的军队就已经踏进了汉中盆地。在子午谷口扎下营寨后,刘整立即拜见了主将脱里赤,与他商量夺取汉中的计划。不曾想刚刚躺下的脱里赤却呻吟道:“明天吧,走了六百多里山路,我身上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让我好好休息一晚上,等明天再商量吧。”
“脱将军,这可不是休息的时候。”刘整急了,解释道:“兴元府(汉中)乃是忽必烈最早的封地,忽必烈在这里经营多年,势力根深蒂固,守将耶律朱哥也是忽必烈的铁杆旧部,对忽必烈忠心耿耿。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否则我军就危险了。”
“好吧,那你说怎么办?”脱里赤想起临行前也速台交代自己要多听刘整的建议,便强撑着从床上坐起。刘整建议道:“末将认为,我军应该派一名使者去益水西岸的真符县城求见守将,请他代为引见耶律朱哥,向耶律朱哥解释我军来意。告诉耶律朱哥我们不是来攻打汉中,而是来帮助他们抵御宋蛮子的侵略,力争让耶律朱哥站在我们一边,我军在四川才有一处立足之地啊。”
“那好,你去安排吧,有结果了再告诉我。”脱里赤一口答应,然后倒头就睡。刘整叹了口气,赶紧出帐去安排使者呈献书信,向汉中的忽必烈残党道明自军来意。
不得不承认,刘整的这个安排确实做得非常及时,其实忽必烈军的汉中守将耶律朱哥已经收到阿里不哥军入川的消息,并且集结了军队驻扎在真符,准备以逸待劳偷袭阿里不哥这支疲军。而刘整将使者派到真符城中表明来意后,耶律朱哥考虑再三,终于决定放弃偷袭行动,并且答应第二天在益水桥头与脱里赤、刘整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