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博弈,向来都是幕后操作,暗中指使。大臣之间便是有天大的仇怨,表面上仍保持着一团和气,演给皇上看,演给别的大臣看,甚至是演给对手看。绝少有这样撕破脸皮直接在金銮殿上弹劾的,如果哪位大臣这么做了,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失去理智了,二嘛,就是他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有把握将罪名落实在被弹劾的人头上,否则没人会这么做。

方铮只是个五品闲官,而他弹劾的,却是执掌吏部三十年,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一手遮天,并且兼为太子恩师的潘尚书。

群臣们面面相觑,心中都存着同一个念头,这小子疯了吗?或者,这是皇上要向潘尚书动手的一个信号?

金銮殿内鸦雀无声,群臣们的心提得老高,大气都不敢出,等着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良久,皇上的声音远远传来:“方爱卿详细奏来。”

方铮从袖中掏出一份奏折,当着群臣的面展开,逐字念道:“……微臣弹劾潘文远之罪状,其罪有十。一,欺君罔上,二,陷害忠良,三,贪墨受贿,四,结党营私,五,图谋不轨……”

一条条罪状直指潘尚书多年来犯下的累累恶行,满朝文武表情震惊的看着这个不足二十岁的年轻人,跪在金銮殿光滑的金砖地板上,面色从容,声音平淡的念着潘尚书的罪状。

“简直是一派胡言!”

方铮控诉潘尚书的十条罪状还没念完,有人便忍不住出班斥责了。

说话的人是吏部左侍郎江中成,潘党中的死忠份子,杀手哥哥因为杀了他的儿子下了大狱,后来又被方铮救了出来,所以朝中与方铮结怨最深的,除了潘尚书,就是他了。

方铮手中奏折展开了一长列,正念得摇头晃脑之时,忽然杀出个程咬金,于是很不高兴的抬头瞪了他一眼,“哎,懂规矩吗?我还没念完呢,你窜出来干嘛?再说了,谁给你的权力让你出班奏言不用下跪的?我跪着是向皇上跪的,你这么站在我面前,满朝文武还以为我向你下跪呢,怎么着?你莫非认为在这金銮殿上,有资格受大臣们的跪拜?”

方铮这话说得有些严重,古代律法里,有一条很重的罪名,叫“逾制”。逾制不光是指官员百姓在服装,住房,车辆,用品等方面超出自己身份所允许的范围,其中还包括“僭礼”这一条,所谓“僭礼”,就是官员百姓接受了不符礼制的行为。江中成现在犯的,就是僭礼。

江中成一听脸色便发了白,再一看自己所站的位置,正好挡在皇上和方铮的中间,给人形成一种视线上的错觉,好象他正在受着方铮的跪拜。

江中成忙不迭往旁边挪开几步,扑通一声朝皇上跪下,颤声道:“皇上,臣万死!臣是无意的啊!”

皇上的脸色已布满寒霜,僭礼逾制,对皇族天家来说,是最不能接受的挑衅,此罪等同于欺君谋反,方铮的几句煽动挑拨的话,真要追究起来的话,说不定能将江中成置于死地。

不过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皇上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问罪于江中成,冷冷哼了一声后,皇上道:“罢了,你有何事要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