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双眼仍蒙着一块白白的布巾,大夫诊治过,被方铮洒过石灰的双眼算是永远废了。

每想到这里,泰王的牙齿便咬得格格直响。

由于失明,他做得最多的事便是在自己的营帐内呆呆的坐着,他在思考,他在回顾自己的一生。

走到今天这一步,值得么?

他如今是默啜可汗帐下最得宠的谋士,默啜对他的恩宠隆极一时,待他若上宾,甚至有意封他为国师。

从王爷到国师,泰王不禁深深苦笑。

他明白,不论默啜如何重用他,恩宠他,在别人的眼里,他仍只是默啜的一条狗而已,头上的光环再鲜艳,他仍只是一条为主人所用的狗,也许将来会出现某个比他更聪明的人,然后他这条狗的利用价值便没有了,等着被别人取而代之,如今头上的鲜艳光环也会一夜之间戴到别人的头上,他,什么也不是。

昔日风流名盛的泰王殿下,如今却只能在一个荒芜苍凉的异国番邦,无可奈何的做着别人的一条狗,天意弄人,何至于斯!

豆大的烛光轻轻摇曳了一下,泰王并无察觉。

他失去了光明,但他需要光明,纵是眼睛看不见一丝亮光,他仍然命人将屋子点得通亮,他自己也说不上这是一种什么心理,只觉得周围被光线萦绕,他心中的恐惧才会稍稍减缓。

是的,恐惧,他在害怕。

自从得知方铮誓师北伐,领十万大军北出京城后,泰王便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

方铮,这个令他咬牙痛恨,又令他颤栗畏惧的生死仇敌,他来了,像一只追命索魂的鬼魅,如影随行,他到哪,方铮便跟着到哪,不死不休。

莫非他是我命中的克星么?泰王仰天长叹息。

老天不公,何以独厚这泼皮混混一般的市井小民?

潘尚书被他斗倒了,太子被他斗倒了,寿王因他而贬为庶民,发配极恶之地,自己因他而失去了经营多年的江南,如丧家之犬般远遁草原,每日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自己已是这般田地,为何他还不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