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连声附和:“没错,对比范匄的老练与稳重,那位新任齐君简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正因为齐国新君做事不理性,所以我才要留在这里,把领地用军事堡垒串联起来,免得那小孩子一时冲动。”
田苏表示理解:“没错,主上一旦回国,恐怕要身不由己的卷入家族争斗中,此刻我晋国虽然霸业稳固,但内部斗争不休,一旦齐国新君冒失的动手,凭借我们黄河南岸那脆弱的武力,恐怕难以抵挡这位新君的孤注一掷。万一到时候我们再因为内斗无暇出击,那我赵氏白白开发黄河南岸了。”
齐策犹豫的说:“我其实心中一直在比较,黄河南岸紧邻齐国,每年里,黄河化冻的时候,河里流淌着巨型冰块,那时候黄河南岸的领地就是完全封闭的,一旦发生战事,我们连救援都来不及。
这片南岸土地如果想繁荣起来,没有十数年的开发是做不到的。我赵氏的根本基业在黄河北岸,此地的粮食产出无法支撑南岸驻军,我赵氏的武装力量被牵扯到了南岸,万一北岸有事,我们不是因小失大了吗?”
赵武沉思了一下,说:“那就拖上卫国,让孙林父给我供应粮食,我们则用家族出产的货物进行交换。我们在此修建城池,等于也保护了卫国的安全,卫国是乐见其成的,所以我们的要求,卫国一定不会拒绝。”
齐策想了想,回答:“不知怎的,我老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既然主上计划的周全,那主上就留在南岸吧,我立即跟韩氏渡过黄河,在北岸修建码头与造船厂,随时沟通南岸。”
稍停,齐策又建议:“韩氏如果回国的话,主上应该用副元帅的身份,把智氏的民族武装调上来,如今中行吴跟范匄走得太近,他又是智氏的长辈,万一留智氏在国内,让他们通过中行氏与元帅勾搭起来,三家联盟就要散了,我们的力量会变得单薄。”
韩起终于听懂了,他插嘴说:“没错,我返回国都,你这里只保留赵氏武装,兵力单薄了一点,应该调智氏的军队上来,千万不能让中行氏与智氏勾结起来。”
赵武突然想起一事,插嘴:“传我的命令,调羊舌氏的叔向进入副元帅府担任执事——不是作为赵氏家臣加入副帅府,是以国家行政官员身份加入。我需要他的才华,同时还要向范匄表明:羊舌氏就是我罩着的!”
这年秋,晋国从齐国边境逐次撤军。与此同时,范匄感觉到卫国的新君,小娃娃卫殇公对晋国的态度极其不恭敬,便开始运作接纳卫献公回卫国。
稍后,韩氏家族武装返回国内,智氏民族武装奉命开拔到黄河南岸,武卫军也开始前往黄河南岸整训,赵武高调宣布叔向进入自己的幕僚群,范匄不得不稍稍抑制了兼并各家族的欲望——这一年,范匄赶走了栾氏,但栾氏的一位附庸和氏让他很头疼,和氏居然坚持自己的封领,拒绝范匄的吞并,范匄一怒之下,想动用国家军队征讨和氏的不恭敬,他这项行为受到晋国卿大夫的一致抵抗,各个家族都派出自己的代理人婉转劝解,最终,连祈奚都再度惊动,他又一次进入新田城,劝解范匄放弃动用国家军队替自己争夺田地的想法,范匄在这次争夺中看到了晋国卿大夫的态度,他又一次“顺从民意”了。
这就是史书记载范匄争田的始末。范匄被自己的私欲蒙蔽了双眼,结果这一年,他完全没有在意其他事务,更没有在意他的副手赵武在黄河南岸的举动。
黄河南岸,赵武穿着华丽的皮裘,在一群武士的陪伴下,悠闲地巡视着河岸。此刻已经进入了隆冬,在这一年后半年,赵武动用了五万民夫,于黄河南岸修建了七座军事堡垒,还修建了贯通这七座堡垒,以及通向卫国的“国家大道”,隆冬季节到来了,黄河水面上漂浮着大大小小的冰块,此刻赵军与黄河北岸已经完全失去了联系,只能通过卫国,辗转沟通国内。
春秋时代,地球处于罕见的温暖期,山西草丰林茂、气候湿润。还盛产披毛犀、板齿犀、三趾马、剑齿象和李氏野猪。在这个时代,老虎是常见的动物,经常游荡在道路两边,至于麋鹿,简直就像家兔一样随处可见,以至于春秋战争中随处可见武将射鹿的场景。
这个时代,黄河很少有全面封冻的情况,但到了冬季,河面上飘满了冰凌,船只很难穿行其中,只有向南走,到了卫国等纬度稍低的地方,河面才能恢复宁静。
赵氏士兵驻扎在黄河南岸这段时间内,黄河河岸已经经过了整修,无数巨石被投入河堤两边,形成一道护栏,而河堤也经过了加高加厚。赵武走在今非昔比的黄河岸上,眺望着浑浊的黄河,心里感慨万千。他不知道是该发出类似孔夫子那“逝水如斯夫,不舍昼夜”,还是该感慨“俟河之清,人寿几何?”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