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扩对未得燕京先逐客的做法本来也不赞成,心中也微感愧疚,随即想:“虽说这塘沽并非从我们手里借走,是他们从辽人手中硬生生夺过来的。但当初既有应承,便当力争!这等领土之事不能含糊,否则将来就说不清楚了。”便道:“马扩此来,并非要汉部即时搬走,只是先小人后君子,要和四将军商议一下收复燕京后塘沽的交接事宜。”
欧阳适忽地起身,冷笑道:“等你们收了燕京再来谈交接吧!说不定又像上次那样,十几二十万大军败得莫名其妙!”
马扩闻言脸上变色,欧阳适却已经拂袖转入后舱。邓肃忙劝道:“马大人!恕我直言,此时此境商议此事,太不合情理!这究竟是朝廷的意思,还是童太师的意思?”
马扩犹豫了一下道:“朝廷有恩旨下来,一来表彰汉部诸位将军之功劳,重申两国交好之意,二来也催促前方办好安抚燕京各州府县事宜,以确保燕云金瓯无缺。”
他说得委婉,邓肃却听得出这事是汴梁朝廷在着急了,心道:“七将军志向远大,四将军重利轻名,朝廷的恩旨表彰他们哪里会放在眼里?但和四将军相比,七将军还算有几分亲宋之意,这事要想不搞砸,还得去问七将军。”口中说道:“此事甚是麻烦,还得从长计议。但朝廷在这种时候提这等事情,终究是不妥。马大人,我看四将军此时甚不乐意,我们不必要在这种时候去火上加油。不如我先送你到岸上驿舍休息,等他下了这口气再作计议。”
马扩来往会宁、津门和汴梁之间,颇知汉部内部存在着一群亲宋的人,也看得出邓肃是其中之一,所以才多方回护大宋与汉部的关系,当下叹了口气道:“也好。我朝本无恶意,此事还请邓大人多多转圜。”
邓肃派了个属吏送他下船后,欧阳适从后舱转出来冷笑道:“你跟他扯这么多干什么?他再敢问起就这么回复他:我汉部本是要有意将塘沽还给你们的,但现在你们惹得老子不高兴了,老子偏偏就不还了!”
邓肃苦笑着不敢接口,耐心劝他息怒,回到岸上跟杨应麒说知事情本末,杨应麒眉头大皱道:“国家大事,讲究的是按部就班,先平燕京,再收塘沽,这是根本次序所在,汴梁主事的人怎么如此糊涂?再则,处理军政要务,最要紧的是把心态放平。像赵官人这样受点挫折便极端的胆小怕事,成点小功又极端的自我膨胀,算个什么事儿!”
邓肃此刻也没法替大宋朝廷说什么好话了,避重就轻道:“此事朝廷自然做得极不妥当,但归还塘沽毕竟是迟早要面对的事情,不能因四将军一时怒气而失信天下。”
杨应麒笑道:“四哥一时怒气?哈哈!志宏你也被他骗了!他哪里是一时怒气,分明是打蛇随棍上!”
邓肃的脑子一时没转过来,杨应麒道:“其实四哥一开始就没打算归还塘沽的,要不他会这个小港口投入这么大的心血?这次他怒气大发,表面上是感情用事,其实却是趁机要以此作为借口,打算赖着不还了!”
邓肃眉头攒紧,问道:“七将军,那你的意思呢?”
杨应麒沉吟道:“四哥这等胡赖太没水准了。咱们汉部要取信于天下,焉能在这个小小港口上胡搅蛮缠?”
邓肃道:“那七将军的意思,是要将塘沽还给大宋了?”
杨应麒笑了笑道:“还,自然是要还的,但也不能还得这么容易!我们出钱出力,建起这么一座花花港城,赵官人一句话便收回去,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再说,我们帮他出谋划策,动刀动枪,没有个功劳也有个苦劳。用几句嘉奖表彰就要把我们打发回去,当我们是没见过世面的叫化子么?这事就算闹到孔圣人面前论理,他老人家也不会帮赵官人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