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烨坐进抬舆,四名小听事抬起抬舆,既稳又健步如飞的进入宫门,沿着汉白玉跸道向西而去。
陈烨边欣赏着周遭的美景,边沉声道:“去内阁值房。”
四名抬舆的听事闻言都是一愣,不敢怠慢,急忙齐声道:“奴才遵旨。”
四名听事抬着抬舆穿过或气势恢弘飞檐突兀的殿宇,或造型华美的亭台楼阁,连续经过了四五座汉白玉石桥,桥下都是流水潺潺,陈烨远眺,巨大如湖波的海子波光嶙峋,好一派湖光山色,真是美不胜收。
行了盏茶功夫,从周遭古树参天,两侧栽种奇花异草的花圃院落穿过,高大的朱红宫墙映入眼帘,四名听事抬着抬舆沿着狭长的宫廷甬道又走了百十米,在左侧宫墙飞檐斗拱的院门穿过,进入宽敞的院内,抬舆在院子中央轻轻放落。
一名听事躬身道:“景王殿下,内阁值房到了。”伸手挑开舆帘,想要搀扶陈烨,陈烨已先一步从抬舆内走出,打量着内阁值房所在的院落。
瞧着低矮红漆斑驳的一排内阁值房,陈烨恍然有一种来到电影中演的七八十年代县委大院的感觉。每一间值房门前站着的腰间悬挂乌木牌的随传听事和一名内阁司阍从抬舆落下,就跪伏在地,既不敢说话,头也不敢抬起。
“景王殿下,正房就是徐阁老的值房。”小听事觑着陈烨有些茫然的神情,乖巧的低声说道。
陈烨瞧了一眼小听事,微笑着点点头,迈步走向正房。刚到门口,跪着的随传听事抬头,胆怯的瞧了一眼陈烨,刚要张嘴,陈烨轻轻摆手,随传听事急忙又低垂下头。
“阁老,现在每晚我的府上都是等着米下锅的官员,我实在是被他们弄得焦头烂额,官员的欠俸又有四五个月了,上次苏木胡椒折俸好歹是对付过去了,这一次户部连这些都没有了,您看这可怎么办啊?”值房内传出一个语调虽然焦躁,但声音浑厚音质很有乐感的男中音。
紧接着一声悠长透出无奈的叹息响起。听声音,陈烨知晓是徐阶。“国事艰难,也没什么好法子可想,只能拆东墙补西墙了。蒙古俺答的和议谈成,今年就能省出百万两军饷,官员们的欠俸就能一次还清了。”
“可是阁老,应天水患殃及十府,现在每天都有加急奏本,请求朝廷早日赈灾。你也知道户部既无银也无粮可调,我这个户部尚书,干的实在是窝囊。真不如上本引咎辞官算了。”那个声音浑厚的男中音又响起。
“懋中,不要说负气的话,国事维艰,正需要你我这些阁臣为国解忧,怎能负气撂挑子呢。”徐阶的声音响起。
“可是,阁老,我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但有一丝主意,我也不会在您面前发这些无用的牢骚。”
值房内沉默了片刻,徐阶那带着叹息的声音又响起:“应天十府水患所需的赈灾粮款,除了让浙江、安徽等省份先调集一些粮食救急,也只能寄希望其他各省的税银了。但朝廷赈灾只能解燃眉之急,关键还是应天府自救。”
“自救?谈何容易,圣上一怒杀了应天巡抚吴思成,应天如今没了巡抚,十府官员们也都惶惶不可终日,都在担心自己的官位和性命,谁都无心管治下百姓死活。还有您上次奏对,先让浙江、安徽等省调拨一批粮食救急,内阁急递还没到两省,这两个省六百里加急的奏本却先到了京里。说两省大量灾民涌入,省府州县都在安置灾民设粥棚,也请求朝廷调派赈灾粮米。这他娘的分明是怕咱们让他们分忧赈灾,故意提前堵咱们的口,胡说什么灾民涌入,自保尚且不暇,无力再调拨粮米给应天,这分明就是推诿扯皮!”那名话音浑厚的官员声音提了一度,爆出了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