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敌人只要趁势一攻,白音几乎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了,只剩溃败后被屠戮的下场;何况荒原莽莽,急切间又到哪里去找合适的宿营地,过不多久凛东降临,全族都会被活活冻死在雪中。
只求两败俱伤的话,倒是还有一线希望:派出一队精兵撤离营地,急行军三天直扑沙民大族的住处,烧杀抢掠一番……莫说沙主不可能不做防备,就算大族真不设防,白音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那些后方妇孺不是异族,不是犬戎,她们都是沙民。
白音沙王沉沉一叹,方寸已乱。
王者尚且如此,何况族人?悄然里,白音大营内郁郁压抑,战士们在各部长老的催促下返回帐内休息,可是没有谁还能再睡得着;女人们全都守在孩子身边,呢呢喃喃,说着除了她们自己外谁也听不清的爱语;老人自发聚集到大祭司的帐前跪地祈祷,祈求神灵相助,让白音渡过难关,如果可以让孩子们继续快乐生活,他们愿意献祭自己的性命。
似乎觉得白音还不够落魄似的,天上的乌云中,隐隐透出闪电光芒,提醒着所有人,尚有一场大雨未落、正压在你们的头上。
不久后,忽然又有一个沙主信使赶到,来到白音阵前放开嗓门高声大喊:“沙主提醒白音沙王,莫忘记了黎明时的会面,白音是否还能存于天下最后的机会,请沙王珍惜,务必,务必!”
连喊七次,信使收声,转身跑走了……
宋阳早就从沙王处回来了,在自己的帐篷前许久不动,静静伫立,抬头昂着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瓷娃娃说过不打扰他,可是以眼前的形势来看,明天宋阳上了战场,或许真就再也回不来了,如此算来今天是大家共处的最后一夜了,瓷娃娃犹豫再犹豫,还是走出帐子。
宋阳正抬头看天想得出神,没留意她的靠近听到动静,瓷娃娃不停步,一直走到了他身边,伸臂抱住了他的胳膊:“想起什么了?”
宋阳摇了摇头。瓷娃娃也随他一起仰望夜空,乌云铺满苍穹,暗夜不见星月,视线中只有无尽晦暗。
瓷娃娃仰望片刻,把目光转回到宋阳的脸上,轻轻叹了口气:“你的事情我都知道,现在时间不多了,可我还是不想主动告诉你,你……不会怪我吧。”
有关宋阳的回忆,谢孜濯一直都没给过太多解释,她主张让宋阳自己回忆,一是宋阳的背景复杂、想要说清楚不是件容易事;另则宋阳此生‘事为轻情为重’,他的几乎所有重大作为都因人情而起,感情这种东西别人说再多也没有用,非得他自己找回感觉不可。
以前谢孜濯不说往事,现在大家死到临头,再隐瞒也没了任何意义,按照普通人的想法,死前做个明白人总比死后当个糊涂鬼要强。可谢孜濯还是不想说。
不说往事的话,宋阳心里就只有她一个……若非死不可,谢孜濯很想能成全了自己这份小小的私心。
宋阳当然猜不透她的心思,甚至他都没太把谢孜濯的话听入耳,只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继续仰望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