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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阳知道他想问什么,不等说完就如实应道:“我请郑纪带着他的本部人马去拦截了,其他人都和我一起留在青阳,助太守守城。”

任小捕刚才参与会议,有关事情都听了个明明白白,现在假装明白人,接口道:“蝉夜叉是精兵,擅守但更擅袭,把他们留在城里本就有些浪费,派出去狙击敌骑最好不过;至于山溪蛮、石头佬这些健力战士,城头厮杀时更显威力,有他们坐镇,再会同城内万余守备,就算番子的骑兵是声东击西,跑到半路再掉回头来攻打青阳,咱们也尽可稳稳守住。”

公主殿下煞有介事,把刚刚从阿难金马那里听来的道理几乎原封不动地搬出来,之后还嫌不过瘾,又继续道:“再说我们那支猛禽队伍,它们是对付骑兵的利器没错,但截杀之战,有跋涉、有追踪、有遭遇有设伏、有佯攻也有假退,林林总总各种情况都可能发生,固然需要主将有临时应变、依情定夺之才,也要士兵们纪律严明、调度有序才好。凶禽冲阵没问题,可是终归难脱野兽的性子,要指挥它们频繁调动怕是不易,不适合参与截杀番兵。何况,把它们留下来还有个大好处:万一敌人攻势凶猛、城头吃尽的时候,大可放它们去逆袭敌阵,谁敢正面攫其锋锐?即刻便能截断番子的攻势。”

任小捕讲得头头是道,刘厚满脸钦佩、连连点头附和、褒赞,也不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太守大人现在知道宋阳和蛮人主力都会留下来继续守城就足够了,至于燕子坪的安危存亡,他没心思也没资格去理会。

但葛司马是个认死理的人,既然话题已经开了头,老头子就想问个清楚明白,皱眉道:“就是不知道……万一番子骑兵不是佯攻,狗贼们真要决意捣毁燕子坪的话……只凭郑将军,能不能挡得住那么多的敌人。”

话说完,葛司马又怕侯爷、公主以为自己是小看了他们家里的精兵,又赶忙补充:“郑将军麾下兵马冠绝天下,此事毋庸置疑,可毕竟敌人数倍于我,相差实在太过悬殊。”

宋阳笑了笑正想开口,忽然余光瞥见小捕正眼巴巴地望向自己,差不多表情宋阳以前从齐尚脸上常见:齐老大想说话又找不到插嘴机会的时候……

宋阳赶紧闭嘴。

任小捕觉得葛司马这一问非得由她来回答不可,因为就在刚才她还向阿难金马问过这件事,得了宋阳的示意后她喜滋滋开口:“的确是相差悬殊,不过要看怎么算了。”

葛司马躬身:“请公主殿下指点。”

“番子骑兵三万多,蝉夜叉现在不足七千,五倍多的差距,人数上差得远了,没什么可说的。但是……”任小捕语气转折,继续显摆着刚学来的本事:“打仗比的可不光是人多,常春侯敢派蝉夜叉出战,自然有所依仗:番子新败、大败,单以骑兵而论,城前一战,他们折损了超过六成。”

上次大败,番子的可战之兵还剩六万,可其中有两万多士兵没了马匹,变成了步兵,骑兵只剩到原来的不到四成。待葛司马点头后,小捕借着向下说道:“从十万变成三万多,以建制而论,不知多少队多少营都被打烂了、打残了,番子想要再战,非得重新编营不可。”

原来的一个千人大队,现在还剩四百人,这四百人并非四个百人队,而是十支三五十人不等的队伍,想要重新凝聚战力、再次作战,就要进行混编:取消‘重残’队伍的番号,再把散兵补充到‘轻伤’的队伍中。

“由此麻烦就来了,以前一支军里,大家同吃同睡、同苦同乐、一起训练一起打仗,士兵周围都是自己的朋友、同伴,作战时可以互相依赖甚至性命相托;可如今身边尽是不认识的人,说不定连长官都是陌生人了,这让士兵心里如何能够踏实?让他们在打仗时,如何能不暗藏了一份随时准备自己逃命的念头?又如何能竭尽全力杀敌?战事若能顺利进行还好,只要被滋扰几次、小小的打击几回,很快就会心慌了……重编后虽然看上去还是一支完整的千人队,不过战力上,真心和原来没得比了。这还只是一支队伍,若再站得高些来看,番子的队伍与队伍、大营与大营之间,又何尝不是一样的道理?”

“同样的三万多人,新败重编的队伍?嘿,差得远了。”任小捕似模似样地微笑,摇头:“何况几天前刚大败过一次,敌人不止损兵折将,还被打灭了气势、重挫了士气、丢失了大批补给辎重;何况他们深入后方,对地势的依仗仅在于手中的军图;何况天气渐渐炎热、大雨小雨不断,西番能适应么?”

三个‘何况’之后,玄机公主殿下又把话锋一转,兜回到最初的‘相差悬殊’:“比人数,蝉夜叉不如番子,相差悬殊;但是比战力、比素养、比士气、比地利、比天时,我们样样远胜,番子又何尝不是比我们相差悬殊。这一仗完全能打,也完全可能打赢,葛大人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