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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隆基却不露声色,他笑了笑,又问道:“那左相的太府寺卿人选又是谁?”

章仇兼琼胸中早有成竹,他微微一笑道:“太府寺卿原本就是户部的执行机关,这次李清实行新盐税法和成立官方柜坊,与太府寺有颇多细微之处的配合,如成立平仓署,还有两市的管理,都和官方柜坊的运作息息相关,所以臣的意思是太府寺卿最好就由户部侍郎李清兼任。”

旁边张筠也笑着帮腔道:“臣听说江淮一带的百万盐税已经解到天宝渠,不日将进京,臣主管户部,虽不问实务,但也知李清此人是实干之人,若由他兼任太府寺卿应是有利无弊,再者,他原也做过沙州都督、有开国侯爵位,已是从三品身,这也不算提升他,所以臣赞成左相的推荐。”

李隆基把玩着手上的一枚新镇纸,笑而不语,章仇兼琼第一个提议,他并不赞成,他之所以让章仇兼琼和张筠来推荐,只不过是摆个姿态罢了,怎么可能让章仇一党独大,京兆尹他心中其实早已有了人选,半晌,李隆基才缓缓道:“李清推行盐法,有功于社稷,却没有得到任何封赏,所以左相推荐他兼任太府寺卿,朕没有异议,不过京兆尹一职由韦陟来任,朕却以为不妥,他刚正有余,但柔韧不行,朕倒看中了礼部侍郎裴士淹,由他来任京兆尹,二位爱卿看如何?”

章仇兼琼和张筠同时恍然大悟,原来皇上是想加强裴党的实力,这是一个极明显的信号,说明在李隆基的心中,李林甫的地位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从两党角逐演化为三党鼎立,可怜李林甫策划那么久,最后还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自己一样都没有捞到。

二人急忙站起表态道:“陛下圣明!臣等完全赞同陛下的决定。”

……

天宝五年四月,闹得沸沸扬扬的科举舞弊案渐渐划上了句号,主考官达奚旬确有舞弊之实,罪名确认,但他本人在审讯中已死,则抄其家、流放他的家人,副主考苗晋卿知而不言,被贬黜为安康司马,两大涉案人杨国忠和张倚皆被降职处理,但兴奋之极的士子们却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朝廷非但不重新进行科举考试,反而勒令他们三日内离开长安,锐气尽失的士子们默默地收拾行装,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了长安,青春的激情需要他们用理智来疏导,或许这对于他们人生的体悟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在随后的洗牌中,追查科举案最积极的李林甫却成了最大的输家,章仇党的房琯由礼部主客司郎中升为礼部侍郎,接替达奚旬一职;监察御史裴冕升吏部郎中,接替苗晋卿之职;而杨国忠所让出了两个职位,也被章仇党和裴党瓜分,户部侍郎李清兼任太府寺卿,而京兆尹则被裴氏一族的裴士淹拿走,李林甫的相国党却丝毫利益未得。正是科举一案成为了大唐政治的转折点,裴党渐渐开始出头,而李林甫的仕途由此走向下坡路。

四月中,一条小道消息在长安各坊悄悄流传,它被民众的关注度却远远超过了科举案,杨贵妃的三个姐姐分别被封为秦国夫人、韩国夫人和虢国夫人,各赏美宅、钱帛巨万,杨家的另外两个兄弟也同时入朝为官,一时民间的眼球暴涨,善辨男女的产婆炙手可热。

这正是:‘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失意的酒楼

天宝五年的科举案悄悄地落幕了,各地士子们惆怅地收拾好行装,开始陆续离开让他们断魂感伤的长安,有的人回去埋头苦读,以备明年再来;也有人自以为看透了官场的黑暗,从此只谈风月,远离权力之地;但也有很多人却因此受了启发,大树下好乘凉,他们或投亲访友、或住到京兆属县,想方设法留在长安,目的是要在朝中寻找到一个有权势的后台,为将来的前程作铺垫,于是,科举案的闹剧刚刚落场,长安又兴起了无数的喜剧和荒唐剧。

东市,千金一醉酒楼,这是一家极普通的酒楼,三层楼,两层大堂,第三层为雅室,楼面古老而破旧,百年的风吹雨淋,楼面的朱红漆早已剥落殆尽,东市里比这样好的酒楼随处可见,但生意比它兴隆的酒楼却不多,这里唯一的优势是酒,正宗的翠涛酒,正是它令无数老酒客流连忘返。

这一天上午,酒楼刚刚开门,掌柜去催赊帐去了,柜台里坐着一个又黑又胖满身油腻的女人,是掌柜的娘子,她脸上涂满了白粉而看不出年纪,但从她正敞着胸怀给孩子喂奶来看,年纪应该还算年轻,她见一个伙计得意地从楼上走下,也止不住心中的恨意,忿忿道:“那个千杀的酒鬼还没走吗?”

伙计将一块玉拍在桌上,脸上不屑地道:“这是从他帽子上摘下来的,可抵一半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