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毅张了半天嘴,直楞着两眼,过了半晌,才叹息道:“实在没想到大人竟是如此充满了正义感的人,搁了以前在江浦县你是陈家女婿时,我若了解你的为人,你肯定来不了京师,更当不了官儿……”
“为什么?”
“你肯定被我揍死了。”
长兴侯府位于西城,占地颇广,朱元璋为了向天下人表示他并非是残忍杀戮开国功臣的冷血皇帝,特意赐给长兴侯耿炳文一座大宅府,以示圣恩。
只不过天下人都清楚,所谓的开国功臣,被诛杀的,已病死的,如今活下来的也只有耿炳文这么一位了,这样的硕果仅存怎么看都充满了一股讽刺意味。
当然,长兴侯耿炳文心里更清楚,他之所以能逃过朱元璋的屠刀,是因为他相对平庸的军事才能,擅长攻城略地的武将们都被朱元璋寻了个由头诛杀了,幸好耿炳文在战场上并非以进攻见长,他只善于防守。
一个军事上只会防御的武将,是不会对统治者构成威胁的。
所以耿炳文活下来了,而且活得很不错,朱元璋既然不杀他,当然要对其恩宠倍加,以示天子并非刻薄寡恩的残酷暴君,耿炳文活下来的意义更大程度上,相当于向天下人昭示天子恩德的一个活标本。
长兴侯耿炳文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的日子过得比任何功勋大臣都小心,善于察言观色,懂得分寸进退,该争的时候不争,该退的时候一退千里,哪怕受了委屈也绝不吭声,这是他能活下来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所以萧凡和曹毅领着几名锦衣百户登门的时候,耿炳文并没因自己是开国武将钦封侯爵而端架子,反而态度殷勤的亲自迎出府来,客气中甚至带着几分谦卑的将萧凡等人请进了侯府。
耿炳文穿着一身灰色的便服,看起来很朴素很低调,年已六十多岁的模样,花白的头发,花白的胡须,面孔因常年的征战而显得黝黑,一双浑浊的眼睛里不时流露出老迈沧桑之态。尽管其爱子莫名其妙被人揍成重伤,而且又被扔在茅房,可他面对萧凡时仍能保持侯爷的雍容气度,神情中只带着几不可觉的淡淡悲愤。
将萧凡和曹毅请到侯府内堂坐下后,耿炳文未语先叹气。
“萧大人,曹千户,陛下命你们二位追查犬子被殴一案,实是天子宏恩,老臣这里先行谢过天子,谢过二位大人。”
说罢耿炳文站起身,正正经经朝萧凡和曹毅长长一揖到地,神情肃穆无比。
萧凡吓得差点跳了起来,急忙搀住耿炳文道:“侯爷客气,下官怎敢受侯爷的礼?侯爷折煞下官了。”
耿炳文长叹了口气,神情晦涩道:“老夫家门不幸,犬子无端遭此横祸,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混蛋干的,天子脚下行事如此猖獗,简直是目无王法!”
萧凡和曹毅嘿嘿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