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坚定道:“贫僧再去与脱鲁忽察尔见几次面,把他的价钱压一压,这些蒙古人皆是见利忘义之辈,眼里只认金银,不认情分,听说他们有时候连宁王都不太买帐,只有把他们的贪欲喂饱了,他们才有可能给您卖命。”
朱棣长叹一声,黯然不语。
欲成大事,艰难之处甚多,金银,粮草,将士,军械,后勤……桩桩件件都要操心,这两年来,朱棣感觉自己仿佛苍老了许多,他有时候甚至会兴起一种荒谬的感觉,自己做了这么多,活得这么累,到底是为了什么?京师金殿里的那张龙椅坐起来就那么舒服吗?
然而现在箭已在弦,朱允炆欲削藩,他朱棣欲篡位,二人的心思虽未公诸于众,却彼此心知肚明,他们注定是敌人,不可能再回头,如今的情势对朱棣来说,已不是篡不篡位,而是为生存而挣扎了,自古成王败寇,他朱棣败了,恐怕连做流寇的机会都没有,这场豪赌他已将身家性命全部押在了赌台上,要么成功篡位称帝,要么身首异处,没有第三种选择。
道衍咳了两声,道:“王爷,朵颜三卫的事且不想它,慢慢谈便是了,现在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王爷必须要尽快办妥……”
朱棣回过神,道:“什么事?”
道衍盯着朱棣,缓缓道:“想办法将困于京师的三位王子救出来!”
朱棣吃了一惊,道:“你是说朱高炽他们三人?”
道衍点头,沉声道:“王爷眼看举事在即,若三位王子仍旧被掌握在天子手中,王爷行事难免多了许多顾忌,投鼠忌器之下,对我燕军的士气也极为不利,况且,王爷仅此三子,若因王爷举事而被天子杀害,将来王爷大事得成,登基称帝,谁来继承您的大位正统?所以,三位王子必须要救,而且要尽快救出来!”
“可……据说他们目前困于京师别院,由锦衣卫日夜看管,根本动弹不得,本王如何救他们?”
道衍嘴角勾起一抹阴笑:“这天下不仅仅只有萧凡一个聪明人,机关人人会算,各有巧妙不同,他会祸水东引,焉知贫僧不会李代桃僵?”
经过工部多日的建造,京师西郊皇家马场旁的讲武堂已然建成,讲武堂坐落于马场东侧,占地极广,虽然只是临时搭建的一排一排的木房,但匆忙之中却也颇显雅致,工部严尚书显然不想得罪萧凡,建造讲武堂用心用力,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偷工减料,而且完成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惊叹。
这座可容纳数千人的讲武堂,便是大明第一个由皇帝亲自主持的军事学校,虽然看起来简陋,但对大明的历史意义却是非常重要的。
各地选调的中层将领纷纷怀着兴奋的心情赶赴京师讲武堂的同时,准备多日的武举也即将开始。
下午时分,在镇抚司衙门忙得脚不沾地儿的萧凡接到了宦官的传旨,天子命萧凡即刻进宫觐见。
萧凡不敢怠慢,急忙略为收拾,便跟着宦官进了宫。
经过午门,穿过内库诸司,进了文华殿,萧凡一撩官袍下摆刚待跪拜,两眼不经意的一扫,却见朱允炆一脸苍白,大热天的居然还裹着一层厚厚的棉被,无力的瘫坐在龙椅上,清秀的鼻梁下,两行不清秀的鼻涕不停的往外流,朱允炆不时狠狠打个喷嚏,然后用力一吸,哧溜儿一声,鼻涕又被吸了进去,模样异常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