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们愤愤然之际,李彦直却又说道:“我现在就是过河拆桥,你们也没办法,不过你们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只是眼下你们各拥兵船,私味甚浓,作为来归之兵将,若不接受整编,那么咱们之间便永远都有宾主之分,永远都不是自己人,你们在我的麾下,只怕也会过得不舒坦。但要是接受了整编,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只要你们有能耐,又能守朝廷的规矩,将来少不了做一员世袭的将领,福荫子孙——这不却远胜于眼前的少许自由?所以我提出这件事情,不但是为大局着想,更是为你们考虑。”
他先敲打,然后才和颜悦色地说出这番道理来,便有一半的人都听进去并信服了,其他的人虽然心怀不满,觉得李彦直只是说好听话而已,可就如李彦直所说,事已至此,他们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李彦直辨颜察色,知他们中间仍有少部分人不满,便说道:“我看你们中间,怕还有人不服却不敢言语吧?放心,我李三也不是无情无义的人,若你们实在不愿接受整编,那么我还有两条路给你们走。”
便有城府不深的舶主赶紧问:“哪两条?”却有谨慎的偷瞥了那舶主一眼心想:“那当然是死路啦,你这出头鸟要糟糕了。”
不料李彦直的回答却没那么糟糕:“你们要想既像海贼一般自由野蛮,又像当兵一样光明正大,那是不可能的。但你们若实在受不了水师章程的拘束,我还有两个选择给你们:第一,是转为海上武装商队,转为武装商队以后,考虑到你们以往的功劳,船引、货引我会从优配给,但你们就要自负盈亏,国家不会再养你们。眼下东海不太平,我许你们保有一定的武装,相应的,若有战事时,要听候海军都督府的有偿调遣。”
林碧川心道:“这个不错。”就问:“什么叫有偿调遣?”
李彦直笑了笑,说:“海军都督府调你们做事,不就耽误了你们的生意了嘛?所以会给你们发些补偿,这就叫有偿调遣。”
众将听了连连点头,都觉得这样做很公平,跟着又问还有一条路是什么。
“还有一条路嘛,就是继续做强盗去。”
众将听了面面相觑,都勉强挤出笑容说:“都督开玩笑了。”
“我不是开玩笑。”李彦直道:“咱们现在是拉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些人贼性难改,当兵受不了拘束,做生意又不在行,勉强留下你们当兵或者让你们去经商,那都是祸患。但咱们宾主一场,我也希望能好头好尾,所以你们若真当不了兵经不了商,我许你们成立私掠舰队,却不准在近海为祸百姓,否则我逮着一个杀一个,但你们要是给我远远跑到日本、南洋去,只要那些地方尚未奉我大明号令,那我也就管不着了。”
有一个獐头鼠目的火长问:“那么,假如我们去南洋抢了东西,还能回上海来吗?”
李彦直笑道:“可以啊,你们若抢到了钱财,回上海来风流快活也行,不过回到老家就要好好守规矩了,要不然的话,仍然法办。”这章程定下以后,他便挥手让众将回去好好考虑:“都给我回去想清楚,若要当兵,就要有能守纪律的决心。否则的话,就当海商或私掠者去,你们怎么选择我不管,但选定以后就再不许轻易更改了。去吧。”
他这么一说,就相当于通报了全军,哪用半日?徐元亮、洪迪珍便也都知道了,各自来问李彦直:“都督,对我们是否也要这样处理?”他们与李彦直更加亲密,所以敢来问这话。
李彦直却道:“我处事向来一视同仁。”徐、洪便回去商议,徐元亮道:“我做生意普普通通,反正在都督手下听命也不是第一次了,就留在水师当个将军吧。”
洪迪珍却顾念着自己的家产,他身家不小,又善于生息,再则想自己和李彦直是同乡,这些年来在各种场合又总拥护着他,做了商人以后李彦直应该还会眷顾自己,就决定还做个商人去。林碧川也选了做个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