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见底下的朝臣大放悲声,又带着泣声吩咐道:“皇上临终曾有遗言,各位都是朝廷栋梁,将来须好生辅佐新君,不得以一己之私而废了君臣人伦大义!”
这句话自然没有任何问题,阶下的群臣立刻参差不齐地叩头应承,颇有一点乱哄哄的景象。然而,片刻之后便有人发话了。“皇后娘娘,吾等都是朝廷的臣子,自当尽心竭力报效先皇隆恩,不过眼下太子殿下还未返京,不知先皇是否留下了遗诏?若是先皇有遗命,请皇后娘娘现在宣诏,国不可一日无君,总得有人承继皇位才是。”
说话的乃是青郡王风怀德,这些话都是他昨晚就准备好的,说起来自然万分得体,一丝破绽也无。他起了个头之后,出言附和或是反对的官员立刻都此起彼伏地站了出来,朝堂之上立刻出现了许多不同的声音。
除了皇后萧氏,众臣都尚未得知太子风无痕归来的消息,再加上萧氏端坐在御座的帘后并未发话,因此大家争论的重点便集中在是否立刻由太子继位这一点上。大约是风无惜先前收买的几个官员耐不住性子,想借机向主子献忠心,因此那几人便跳了出来。
“太子殿下此去会盟无甚功绩,况且此刻先皇驾崩,他又未曾赶回,已失了人子和人臣的忠孝之道。”那人极为直接地进言道,脸上尽是得意之色,“宁郡王同为皇后嫡子,又深得先皇和皇后宠爱,理应继承大统。”他直到话说完才想起萧氏并无表明皇帝是否留有遗诏,因此立刻悔得肠子都青了,面上却还只能强自撑着。
“胡闹,皇后娘娘尚未言明是否有先皇遗诏,尔等就在这里大放厥词,难道视众臣为无物么?”珉亲王风珉致再也忍不住了,冷冷地扫了一眼犹如跳梁小丑般的一众官员,严厉地斥道,“为人臣子者,自当以君父之言为重,哪有你们这样在先皇驾崩之初就叫嚣不已的?”他乃是两朝重臣,又领着宗人府宗正的尊崇身份,因此朝堂上竟一时寂静无声,只有他一人的声音震慑着众人。
皇后萧氏暗自点了点头,这是时候,果然还是珉亲王这样德高望重的老人出来稳住局面最为妥当。她庆幸自己及时作出了最佳选择,否则,恐怕此时面对这个老人怒气的就是自己了。她凤眉一扬,正想开口,谁料此时有人不识好歹地站出来发难了。
说话的人是工部左侍郎奉怀殊,只听他正容出列,略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皇后娘娘,您适才说皇上是在昨日晚上驾崩的,可是,微臣曾经听一位太医说,皇上在五日前便已经驾崩了,只是皇后娘娘命人封锁了消息,朝臣中无人得知情由而已。”他这句话一出,顿时又激起了轩然大波,即便海观羽等早已心有准备,此时也不由脸色大变。奉怀殊平日不言不语很少开口,这种关键时刻突然大发悖语,要说背后无人指使是决计不可能的。
“奉大人,你这话难道是意指皇后娘娘刻意隐瞒换上死讯么?”海观羽跨出一步,声色俱厉地怒斥道,“皇上驾崩尚不到一天,你就敢如此冒犯圣驾,甚至还敢污蔑皇后娘娘的用心,你究竟居心何在?”海观羽这两年虽然不再似从前一般勤劳国事,但毕竟多年威势犹在,他此刻一发怒,竟是比先前的风珉致更为可怕。“身为太医者,自当为皇上龙体操劳,透露宫闱密辛本就是死罪,又何况他居然敢诬陷娘娘凤驾?”
他再次环视了群臣一眼,冷冷地道:“皇上大行,乃是天下百姓之痛,若是谁再敢大放厥词,休怪本相不客气!”
第三十七章 兵灾
庄亲王风怀起站在皇族王爷的那一群人中,心底暗自焦急。看今日的架势,无论珉亲王风珉致还是宰相海观羽,眼看都已经完全站在了皇后萧氏这一边,也不知他们打得是什么主意。他事先虽然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但还是没想到这几个支持风无痕的老臣居然会突然倒戈,这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事。须知宁郡王风无惜只是黄口小儿,没有半分处理政事的经验,若是将江山社稷交给了这样的人,那些朝中元老重臣又怎会放心?
风怀起正在这边思量,那边的吏部右侍郎徐纹希跨出一步,脸色凝重地道:“老相爷此言差矣,如今皇上驾崩,有人置疑正是大家对朝廷忠心耿耿的表现。所谓太医,自是应当为保护皇上龙体而尽心尽责,然而此时此刻传出这种流言,虽然有伤皇后清誉,但确有调查清楚的必要。”他仿佛没看到两边几个老臣铁青的脸色,继续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皇后身为六宫之主,可否给群臣一个交待。若皇上真是非昨日夜晚驾崩,那为何不立刻召百官商议,而要拖到今日?”
徐纹希平日在吏部不声不响,事事都是由吏部尚书萧云朝和吏部左侍郎米经复作主,今日却突然如此咄咄逼人,实在是让众多朝臣大吃一惊。然而,更多的人却是在猜度这些话中的言外之意。先是工部左侍郎奉怀殊出言挑衅皇后权威,再是吏部右侍郎徐纹希无视海观羽的警告,有心人都知道,今日的朝会怕是要挑出不少事情,看来是难以善罢甘休的。
始终没有开口的鲍华晟终于站了出来,平日就颇为冷肃的脸上布满了寒霜。“奉大人,徐大人,你们身为六部侍郎,位分尊崇,在这个时候不思稳定朝局,反而咄咄逼人质问皇后,难道这就是为人臣子的道理么?”他虽然比海观羽和风珉致年轻许多,但在朝中的威望却不逊于两人,而且此言又是含怒说出,一时竟是冷了场。
鲍华晟又向前一步,直直地逼上了刚才还是气势十足的两人,双目光芒大盛。“皇后娘娘尚未公布遗诏,你等就敢置疑皇上驾崩的情由,难道不知道此前皇上早已重病不起了么?皇后乃母仪天下的至尊,若是真有瞒下皇上驾崩的事实,也定有她的道理,哪论得到你等僭越?”他越说越怒,竟是又向前迈出一步,骇得奉怀殊和徐纹希连连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