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高可澄刚一杀进了唐营,心里头却猛然打了个突,一股子不妙的思绪用上了心头……唐军营地里呐喊声、狂呼乱叫声倒是噪杂得很,可竟然见不到有乱兵上来堵截己方的行动,很显然,这是个圈套!
“撤,快撤!”高可澄慌乱地试图勒住狂奔的战马,扯着嗓子呼喝了起来,只可惜此时己方大军已然冲了起来,又岂是说停便能停得下来的,高可澄这么一嚷不单没能止住大军涌入唐军,反倒使得己方的军队前后挤成了一团,整个冲锋队伍登时就乱了套。
“放箭!”一片混乱之中,一声中气十足的暴吼突然在黑暗中响了起来,霎那间唐军后营中那一排排散落的帐篷前全都亮起了火把,无数早已待命多时的唐军弓弩手从地面的翻板之下、帐篷之中显露了出来,毫不留情地将一通乱箭向着高句丽夜袭大军便招呼了过去,顷刻间便将措不及防的高句丽军射倒了一大片,便连主将高可澄的肩头也中了一箭,好在有护肩挡去了大部分的力道,受伤算不得太严重。
“撤!”眼瞅着己方已落入了唐军的圈套,高可澄哪还敢再战,也顾不得手下众将士之死活,吼了一嗓子之后,便即策马向来路狂奔了去,被箭雨洗劫了一番之后的高句丽军胆气早就没了,一见主将都逃了,哪还有谁肯留下来死战,纷纷掉头,冒着唐军的箭雨拼死地向唐营外逃去,奇怪的是唐军伏兵并没有加以阻截,只是紧紧地追缀在其后,可追得也不算紧,两支军队便这么一前一后地绕着丘陵向安市城的南门冲了过去。
逃,快逃!高可澄满心眼里只剩下了这么个念头,至于出征前的奋勇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耳听着身后愈追愈近的唐军骑兵的呐喊声,高可澄甚至连回头张望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了,只顾着拼命打马飞奔,眼瞅着安市城高高的城墙上火把之光亮已隐约可见,高可澄总算是松了口气,不管不顾地直奔城下,高声呼喊道:“快开城门,快开城门,唐军要追上来了!”
“是少将军回来了,快,快开城门!”城门楼上的值守偏将一听是高可澄的声音,登时便急了起来,忙不迭地便要指挥一众手下打开城门,好放高可澄进城。
“不许开门,违令者斩!”没等守城官兵做出开城门的举动,默默无言地屹立在城头上的高怀龙却突然断喝了一声,止住了众军士开城门的举动。
“高将军,下面之人确实是少将军,唐军已经快追上来,您……”值守的偏将一听高怀龙下令不许开城门,忙不迭地便嚷了起来。
高怀龙如何会不清楚下头那喊话之人乃是自己的长子,身为父亲,他又怎会不想出手搭救处于绝境中的儿子,只可惜他不能,除了担心唐军趁乱攻城之外,他更担心的是己方的士气受重挫,为了能守住安市城,哪怕城下站着的是自己心爱的长子,高怀龙也不会有丝毫的怜悯之心,面对着守城官兵们的疑惑,高怀龙并没有加以理睬,而是探出头去,对着漆黑的城下喊道:“澄儿,吾家只有战死之将军,绝无溃逃之败将,尔既领了命,那就去实践尔之诺言罢!”
“父帅……”高可澄自是知晓自家父亲说的是甚子,心中一慌,高叫了一声,却又不知说啥才好了,眼瞅着高怀龙已经收回了头去,高可澄脸上掠过一丝哀怨之色,可很快便被一股子狠戾所取代,也不管自己的左肩上还钉着支羽箭,将手中的马槊一举,恶狠狠地吼道:“儿郎们听着,我等已无退路,跟我来,杀唐贼!”话音一落,掉转马头便向着不远处追杀而来的唐军追兵杀了过去。
“杀唐贼!杀啊!”近三千败兵眼瞅着退路已绝,反倒起了拼死之心,各自呐喊着便紧随在高可澄的身后,以哀兵之势去迎击汹涌而来的唐军骑兵。
“他娘的,该死!”高句丽溃兵这么一调头不打紧,却令早已率领三百勇士混入了溃军之中的程务挺气得暴跳如雷……李世民既然已知晓高句丽军要来夜袭,又怎可能不加以巧妙的利用,之所以故意放高可澄所部一条生路,便是为了乘乱夺取安市城之城门,左右唐军缴获的高句丽军服极多,派出一支小部队混杂在溃兵之中乃是易事一件,此部唐军以白巾扎臂为区别,趁着城门开启之际杀进城中,只消能控制住城门,后头追击而来的唐军大队自然也就能顺势杀进城中,若如此,安市城便唾手可得了,却没想到高怀龙竟然如此狠心地自断一臂,压根儿就不放溃兵进城,这令混入了溃兵中的程务挺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将军,怎么办?”程务挺气急之际,身边的副将见情形不对,立马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
“杀光那帮厮郎鸟!”程务挺眼瞅着原定之作战计划已无可能,加之此时晨曦已现,若是在城门附近再多停留,不单攻不了城,一旦被城墙上的高句丽军看出破绽,反倒会有性命之危,无奈之下,恨恨地看了眼城门洞,咒骂了一声,一拧马头,率部跟在了高句丽军的背后,从后头掩杀了过去。
“杀啊……”高可澄拼死出击之下,倒也锐不可当,一把马槊使得飞快,接连将数名迎面冲来的唐军骑兵挑落了马下,众高句丽溃兵见自家主将如此英武,自是士气大振,也不管汹涌而来的唐军势大,各自怒吼着便迎了上去,打算与唐军以死相拼,却不曾想己方背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整齐的战号:“大唐威武,大唐威武!”随即,程务挺所率的三百勇士已如同虎入羊群一般地从后杀进了高句丽的军中,被前后夹击的高句丽军登时就乱了,早先拼死厮杀的勇气也就此不翼而飞了,在唐军前后夹击之下,很快便溃不成军,死伤无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