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岸后撤的江东军,首先要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剿杀。任由他们水性再好,身在水中也变成了活靶子,即便运气好,逃开了弓弩的攒射,也很难从战舰的冲撞中逃生。
青州军动用的船只超过了两百,将十数里的河道挤得满满的,船队没有一味向前,而是在战场的中央来回巡航,仿佛一座座移动的堡垒。
尽管如此,从北岸撤退的将士还是毫不退缩。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逃生的机会多么的来之不易,那些仍在死战,为其他人断后的袍泽面对的才是真正的凶险。
北岸青州军的攻势极为凶猛,简直让人怀疑,他们和不久前还被打得节节败退的部队是不是同一支。整个战线上,到处都是闪亮的矛锋,仿佛无数只愤怒的蜜蜂,又像是布满荆棘的丛林,密密麻麻,无处不在!
每一轮攒刺都能对江东军造成大量杀伤,腹背受敌的江东军亦无复先前之勇,无力发动反扑,只能以血肉为墙,为身后的袍泽赢得逃亡的机会。
随着伤亡的加重和逃亡者的增多,他们的抵抗也会越来越力不从心,眼见着就要陷入全面的崩溃了。等到阵列崩溃,北岸没一个人能逃得掉。
身在南岸的江东军相对来说,是最安全的。
三万江东军被拦腰截成两段,南北岸各有一万四五千的兵马。张辽的攻击虽然凶猛,占得了先机和上风,但受限于羽林军兵力有限,一时还没办法将优势转变为胜势。朱桓若想逃,还是可以且战且退,以承受一定损失为代价,来保全主力。
不过,朱桓不想逃,也不能逃。
主公孙策还在敌船上,北岸的袍泽也在努力求生,他无法对此视而不见。所以,他只能在青州军的两面夹击之下,承受着巨大的伤亡,努力为主君和袍泽们保住归路。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刘备那一小撮人的离去倍显突兀。
虽然正在激战中的众将都无暇留意,但战场上却有那么一些人专门就是干这个的。
“有人逃了……奇怪,怎么就那么百来个人?溃逃不应该是这样的吧?”
“升平,你可真够迟钝的,这当口开溜的,肯定不是江东军嫡系啊!别忘了,那刘玄德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不然怎么有本事每次兵败都能逃得性命呢?主公当日曾有言,此人若有死战之心,未必大器晚成,就是这个道理。”
“孙讨虏英雄盖世,却与这等人为伍,未尝不是败因啊……”
说话者就在北岸远处的一座山丘上。光从语意来分辨,或许会把他们当做一群饱学儒士,但只有听到声音,就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误会,对答双方的语声中分明都是稚气尚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