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问在本子上记录的信息很详尽,比如鸟统叠阵轮射,估摸每刻时间发射六十次;混协军队行军一个时辰二十余里,骑兵行军一个时辰四十多里,急行军八十里。还有关于后勤辎重粮草的运输、护卫等等情况,他都一丝不苟地了解。
沈敬黄仁直和张问坐在一辆车上。沈敬见罢张问一直忙个不停,大为感动,在他的厚棉袄里找了半天,弄出一个本子来,说道:“十年前我曾经到辽东游历,将一部分山川地貌、各城池距离都写了下来,不过建州那边没去,只有沈阳辽阳以西的地方,大人兴许用得着。”
张问接过来翻看一阵,如获至宝,看得如痴似醉,和沈敬谈论其中的信息,昼夜不觉,很快就到了沈阳,沈阳全称沈阳中卫。
张问随着军队入城,挑开车帘时,见城池雄壮,很牢固的样子。其中护城河就很壮观,宽度起码是三丈。城墙高大,是砖石建造,城周大约有十里,高两丈余,有两重城池,城墙宽约三丈,深约八尺。
众军从西门永昌门进城,城门上的谯楼高大矗立,挂着一个大钟。进了城,就看见一条笔直的大道东西横穿,行直城中间,又见南北也有大道,两道呈十字形。杜松带着张问转向北街,向北走了一阵,有东西延伸的一条大街,过了牌楼,那街上就有许多衙门,是官府的所在之地。
杜松着人安排张问下榻之地,带张问的随从过去,而杜松自己则亲自带着张问去巡抚驻地拜见袁应泰,同时他也要汇报战果,好让袁应泰上书为他邀功。辽东的首府是辽阳,故督师沈阳的袁应泰驻地也是临时改造的。
袁应泰带着一应官员迎接到辕门,相互执礼,袁应泰道:“老夫军务繁忙,有失远迎,请张大人多多见谅。”
其实按制度,巡抚迎接巡按,最多只能迎到辕门,再远就有故意讨好之嫌了。在地方上,巡抚是二品,巡按是七品,相差十级,但是每每这两种官员平起平坐,只有迎接圣旨的时候才分个前后,其中礼仪崩坏可见一斑。
“哪里哪里,军门多礼了。”张问一边面带微笑地回礼,一边打量着袁应泰,袁应泰中等身材,身体偏瘦,但是浑身打扮简洁,让人觉得很是干练,只是现在他的小眼睛里露出了疲惫之色,可见辽东巡抚也不是省心的差事。
杜松又对他的上司袁应泰见礼,然后一行人到堂中说话。堂中左右坐着一干武将,而这些武将的老大就是袁应泰,一个文官。这时候,朝廷要给兵权,一般都是委任文官,因为对武将的信任度较低,害怕他们一旦手握重兵就想造反。
张问看了那些武将,自然基本都不认识,高矮胖瘦都有,穿的盔甲样式差不多,却新旧不一。张问这时候突然发现一个熟人,秦良玉,她是堂中唯一的女将,所以张问扫了一眼就发现了她。秦良玉微笑着向张问轻轻点了点头,张问也不便只和一个将领见礼。袁应泰介绍了张问,众将和张问一起见礼之后,张问就坐到了东面最前的位置。
袁应泰又对张问说了一些客气话,这才继续和将领们商量事务,虽然张问不是东林阵营的,但他是皇上的人,眼下也不是敌人,袁应泰尽量对张问以礼相待,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杜松汇报了战况,斩首多少,伤亡多少等情况。袁应泰说本官一定将功劳上奏朝廷,嘉奖杜松之类的话。张问听罢一开始还以为巡抚和将领们很是默契,不料袁应泰刚刚说要嘉奖杜松,杜松立刻就语气有些不善地说道:“末将刚刚打完蒙古人,军门却将来到沈阳的蒙古人收到城中,不怕生变吗?”
袁应泰道:“围攻长胜堡的蒙古人,和来沈阳的蒙古人不是一个部族的,况且长胜堡的蒙古人是骑兵劫掠,而到沈阳的多是饥寒交加的牧民,岂能同视之?塞外大饥,这些饥民走投无路才来投诚我大明,如果朝廷不救他们,他们就要到敌人那里去当佣兵了,这不是白白增大了建州叛军的实力吗?”
杜松冷冷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如杀之!”
袁应泰听罢顿时对杜松不喜,说道:“我这是仿照先人的故智,用这些人来打建州叛军,休得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