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问道:“女真人起码有几十万,就砍了两三万颗脑袋,要说打完,还早。放心,很快又能打,不过我明儿要回京了,却是陪不了兄弟们杀敌报国。”
王老铳听罢说道:“大人,敌酋野猪皮不都被抓了吗?他们还敢来?”
“敢来,怎么不敢来?建州那边没吃的,除了抢咱们大明,没别的办法。抓了一个野猪皮,还有第二个野猪皮。”
军士们喊道:“那大人别回京了,带着兄弟们,灭了丫的建州,看建虏还敢不敢来抢。”
张问没有说话,这话没必要回答,哪能谁想带兵就谁带兵的?他向谯楼上走去,想再到高处看看这辽东大地。一行人走到谯楼上,张问俯视着城外白茫茫一片的辽阔大地,心里顿时生出一股王八之气来。
他站在栏杆旁边,迎着喊风凝视了许久,他很想喊一声:有一天老子要带着百万雄兵再来此地一游。不过他做人一向比较低调,却是一句都没有喊。秦玉莲听到张问刚才和官兵们说的话,有些疑惑地问道:“张大人,既然建虏肯定会卷土重来,军门为什么不乘胜把赫图阿拉也攻下来,将建州尽数控制呢?”
张问回头道:“我猜袁巡抚也想这么干,有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他哪能等着?不过缓和辽东局势是朝廷的意思。这辽东一打仗,军费动辄就是百万、损兵动辄就是十万,朝廷承受不起。元辅要减税爱民、要弥补户部亏空,所以要尽量避免战争……或许元辅是对的,大明只要富足了、人心只要聚拢了,建虏这样的部族算什么呢?”大伙陪着张问说了会话,张问便从谯楼上下来,向众人告辞,就此算是作别了沈阳。
第二天张问启程,袁应泰和几个陪同的文官到长亭送别,送别的人还有刘铤、秦良玉、章照等和张问交好的人;而其他沈阳的同僚,却一个都没有来,以划清界限。袁应泰是辽东巡抚,从礼节上说,要给张问一些面子,所以才来送别。黄仁直和沈敬依照张问的意思,将送行的人一一记录在案。
张问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从沈阳西门出来,踏上回京的路。清晨里,军事重镇独有的号角声就渐行渐远了;过年的红热气氛,也渐渐淡去,代之而来的是辽东荒凉广阔的雪地。一行人从沈阳出发,向南沿着边墙途径定辽卫、海州卫等地;然后转向北行进入广宁卫地区,向西走一阵,就是辽西走廊了;辽西走廊向西南行进,进入山海关。轻装简行,等张问到达京师的时候,刚好是正月初十,真赶上了上灯节。
时值佳节,京师热闹非常,各大铺面都挂着红灯笼,炮竹声连绵不绝,到了晚上,还能看见烟花,有紫禁城里面放的各式漂亮烟花,也有大户人家放的,在夜空中炸开,释放炫目的繁华。全城的人都可以观看,街头上人山人海,各种灯谜、戏耍、琳琅满目的货物,好似在衬托了一个大大的太平盛世。
不过听说前些日子,辽东杜松部和马林部覆灭的消息传回京师,有识者说建虏可能会打到京师来,京师的米价都涨了好一阵。但是清河堡之战的消息传回来以后,一切都又正常起来。
张问回家之后,命人收拾青石胡同里的老宅,买些灯笼红烛,也布置一下佳节的气氛,过年过节的,不能太冷清了。自从张盈离开之后,家里缺了女主人,张问总觉家中缺点什么东西……却不知她在哪里过的年,张问猜测着她应该去找沈碧瑶了。张盈的社会关系也比较简单,妹妹在宫里头,她不可能去皇宫,只有杭州的沈碧瑶那里要熟络一些。张问寻思着,找个机会,得去杭州一趟,一则把张盈给寻回来;二则也看看怀着孩子的沈碧瑶,算来她已有六七个月的身孕。
家里的众人忙乎着收拾院子,张问则去都察院交付公文报道。他很快又得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司礼监出现了变故。以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先被发配充军,不久又被人“矫诏”缢死;掌印太监由王体乾执掌,魏忠贤升了司礼监秉笔。
在热闹喜庆的气氛中,朝廷依然在暗自变化着。东林党对于魏忠贤等人执掌司礼监十分不满,而且认为王安的死是个阴谋;东林认为,前不久皇上才亲自赐封的王安司礼监掌印,而且皇上一直忙乎着木雕,这段时间又迷上了滑冰,哪有心思去管司礼监?更别说突然态度陡变诛杀大宦官了,这里面肯定是魏忠贤一党在搞鬼。
东林纷纷上书弹劾魏忠贤,并要求严查矫诏冤杀王安的案子。朱由校下旨说王安就是他发旨搞死的,和他人无关;朱由校自己的太监,想杀还需要东林同意么?他也没给个具体理由,就说想杀就杀了。
朱由校确是说了一句大大的实话,没有他的授意,魏忠贤敢杀司礼监掌印?还是矫诏杀的,除非魏忠贤活得实在不耐烦。但是朱由校越是这样说,东林越是不信,认为只是皇帝为内宫遮掩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