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携乘机以此为厉害将户部侍郎元唯给赶出朝堂,而贬放为刑州刺史。然后,淮南节度使高骈再度上奏,请求将杨州留后所居的扬子院改为发运使;却是进一步分割走了朝廷度支转运使手中的权柄。
其间又有左拾遗侯昌业,认为盗贼遍于潼关以东,而圣主却不亲政事,一心游戏,对臣下赏赐没有节度,宦官田令孜专权,无视皇上,使天象发生变异,社稷将有危险,因而在大朝日上疏极谏。结果触怒圣主而将侯昌业召至内侍省赐他自尽。
虽然在孤立难支的几次三番朝堂受挫之后,郑畋也不免再度萌生出某种去位之意来;就像是当初为天子草诏罢相恩主刘瞻之时,毫不犹疑的以溢美之言而见怒先天子,发配梧州刺史而蹉跎了好几年的故事一般。他甚至考虑过效法某位修道有成的先祖,上终南山避世余生。
因为他并不是格外眷恋朝堂权势之辈,只是为了郑氏的历代家名和自小立志经纬邦国的夙愿,才于满朝一片污浊当中,努力弥合和维系着国家和天子的权威不堕;
他也一直在告诉自己,当今这位圣主只是少且年少而心性好玩嘻乐,才会被奸佞弄巧之辈乘虚而入蒙蔽了一时而已;只消自己努力辅佐下去待到成年,心性稳定下来而阅历渐广,也许就能像宪(宗)朝、文(宗)朝一般的中道振作奋发起来,而扫清如今的瑕疵和弊难,重新将大唐之世千秋万载的垂拱下去。
况且他还背负着荣阳郑氏大宗的命运前程,如果就连他们这些世家门第可以施展才略和手段的朝廷,都已经不复存在了;那他就算不管不顾的以未竟之身退下去,那在这外藩立林而中枢不复的乱世当中,带领着这么一支大族千万余口,又能独善其身到哪里去呢。
想到这一节郑畋更有些心灰意冷起来。这时他再看到壁上《马嵬坡》的题书;其中“终是圣明天子事,景阳宫井又何人。”的字眼,就让人觉得有些刺眼又有些荒诞不经起来。
他最后还是草草将就了两口就正待唤人将这些食具撤除下去;却不防外间的奴仆通报道。
“小人谓之相公,有位郎君拿着王堂老的帖子前来拜会……”
郑畋惊讶了一下,才想起如今正当是被招还京中而待罪在家的王铎,难道不该避嫌而以免被得势的卢携一党,抓到更多的话柄么;尽管是作如此想郑畋在确定了来人的身份之后,还是在半个时辰之后令人将对方引到了,自己喜欢独处的新梅小筑当中。
“小人不才,有负相公所嘱……实在是万死莫辞。”
扑跪在地上说话的赫然就是随行他的心腹幕客李翰屏,参与南下招安秘密使命的助手王嚣;
“然李秘书不幸身难,罪人却以残躯侥幸得脱辗转得归,尚有许多个中情形欲使知相公,实在是不吐不快啊……”
郑畋只见他一副形容枯槁而消瘦入骨的模样,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粉头)、受了多少罪过(好处)。于是心中略有所动的正色道:
“那就起来说话吧,将你的亲历给分毫不差的逐一道来……”
当换过了一身行装而囊中变得重新丰厚起来的王嚣,在夜色下重新被送出郑宅偏门之时;他也微微的暗自嘘了一口气;至少这一次他的叔祖王铎失势的危机,他已经安然度过去并有所收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