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到了镇海的任上,他同样也不失“良将”本色;几乎东南地方能够货殖牟利的营生,都少不了他名下人等掺手其中的一份子;所以短短生聚数载下来,无论是公库还是私邸都是积聚甚多。
当然了,他最得意的还是兼任江东转运副使时,于各处富郡望邑就地组建专门征收的催勘院,任用度支催勘使薛朗等人后;镇海治下每年用以送朝、留州、归镇的三分财赋,不但具都有大幅的递增,甚至还能在此之外继续向长安的大内,进奉一大笔财货以报效天子呢。
另一方面,他虽然与大多数藩帅一般有善于聚敛和嗜好财货的名声,但在任上也未尝有短少过麾下将士的衣粮身钱,例行的犒赏和年节加恩也总是足额发放;这也是身为镇海(浙西)节度使,坐拥诸多东南富郡的一大好处。
无论是润、常、苏、湖还是杭、睦各州,都是地处沃野千里之上的鱼米之乡,虽然这些年征战纷乱不止,但是相较于其他地方的民间积淀还是颇为丰厚;只要想法子刮一刮,挤一挤都有办法弄出钱粮来的。
只是,在他走回到戒备森严的城楼当中,顿然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的缓缓松垮下来,而有一拥而上的侍女和奴婢迫不及待解脱下华丽的銮兜和沉重甲具,捧着金银的器皿和香露、巾子,给他净面漱口梳理须发;
再被小心搀扶着依靠在狼皮和虎皮铺就的软榻上。又有数个腰细肤白的侍妾围过来,从头到脚的给他推拿和敲打起来,这才在某种明显可见的呼噜声中陷入小寐。
毕竟,在故作姿态的说了这么多的话,巡视了好些地方之后;已经足足有六十多岁的他,也不免露出疲色和倦怠来;如果再早那么一二十年还有驰骋马上的余力,他何须面对区区草贼而坐守城中,而靠遥遥支使那些并不算稳妥和可靠的部下来作战呢。
然而,他在城头上的小寐注定持续不了多久,就被乍响的喧闹与鼓号声给吵醒了。
“贼军攻城了……”
……
而在城外只能算是一座低矮土丘的勾骊山上,周淮安也在观察着敌情。或者说是观察那些负责佯攻的部队冲上去时,来自城头守军的反响和对应手段。
收拢和聚附了那些战败的义军溃卒之后,周淮安令人从中尽量则选精壮,临时整训成了六个满员的暂编营头;而轮番负责佯攻的也就是这些暂编部队。
当然了,他也没有指望靠这些重新武装的杂牌,稍加整训之后就能战斗力爆发一鼓作气冲上城头上去;只要他们能够举盾推牌的一点点推平和拆除那些拒马、栏栅和陷坑;
然后逐次的捣毁那道新垒未久的羊马墙,乃至分批掩护着负着土袋背着柴草的夫役,抵达护城河丢入再退回来就好。就像是任何一个中规中矩的围城到攻城的必要准备流程一样,慢慢的蚕食和填平掉外围的妨碍。
伴随在其中的,还有昼夜不停的鼓噪和骚扰行为,以进一步的疲惫和懈怠守军的精神、斗志的后续部属。
但是太平军真正的军事重心,却不是这座需要在短时间内付出相当代价的硬啃,才有一定概率拿下来的名城望邑。虽然作为镇压浙西的镇海节度使理所和唐廷在江南硕果仅存的权力枢纽,丹徒具有相当重要的政治、军事意义和统治象征性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