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阵撕扯的疼痛,再次将他从过往回忆的闪现中拉回到现实中来。
如今,呼啸的热风已经吹干了脸上流淌下来的血水,变成了一碰即落的硬痂。而头上的伤口也已经不流血,而只剩下一种肿胀起来的闷疼。唯有背后中箭的地方,只要稍微牵扯起来就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王行空很难想象对于自己下手的,竟然会是往昔一贯亲善的同袍们,而在此之前许多人都死了。先是那些与尚总管暗中有所往来的人被拿下拷问,然后是与前率将黄皓有所干系的人纷纷下狱;
接下来,又轮到了那些从官府转投过来的人等,以及地方上新附土团、乡兵头领们……然而,还没等他对此回过神来,来自黄王枭卫和亲军尚在滴血的屠刀却又骤然转向了,他们这些不明所以的老营兄弟。
随着相继失踪和被带走的,最后就连一贯很照顾他的老大哥,枭卫队目出身的老营后厢别将黄而也未能幸免;而且是他曾经的上官门仗都尉黄存,亲手把他带走就再也没能回来了。然后,又有人在无意间见过疑似他被拷打而死的尸体。
就因为他曾经作为黄王的代表,与那位做了黄王佳婿的虚和尚共事过一段不短的日子,而在日常言语中有意无意的赞赏和推崇过对方的某些主张。比如男女分营的编管制度,给将士们分田和安置眷属做工,彻底清算那些乡绅豪族之流,而不是有条件的收为己用……
当然了,事后拿出来的明面因由,则是身为军府内直辖的亲从人等不思戮力报效,却暗中泄露黄王身边的机要。所以到了这一步,感受某种不妙的他就只能想办法逃离这个危险的漩涡了。
毕竟,谁叫他也是与这位老大哥走的近人等之一,并且一起研读过私下流出来的一些册子,表现过深以为然的同感。因此在所谓泄漏机要的干系当中,自然也未尝少的了他这一个。
但是随后还没等惶然不安的他寻到外放的机会,却又发生了一件事情就让他彻底如坠深渊。在他暗中收拾那位老大哥黄而遗落在身后物件,以为避嫌和毁灭凭据以自保的时候,他无意间发现了一个隐藏起来的秘密。
那是这位老大哥,真的是与太平军中有所交通往来的证据;并且还在一张尚未完成就被仓促藏起来,而变得污秽残破的纸笺上,发现了足以动摇义军上下的可怕事实。
因为就在半月多前,黄王竟然已经暗中结下了朝廷招安和封赏的诏书,而那位黄王乡党兼族人出身的老大哥黄而,就是因为无意得知而不忿于如此,想要在暗中不这个消息给传出去,才骤然遭此雒难的。
他眼中的天地仿若是一下子就崩塌了下来;难道大伙儿苦苦拼打了这么多年,只是为了让科举不第的黄王及其近从封王拜节,重新跻身成为该死朝廷那些狗官和藩帅中的一员么。
于是他在一时冲动和失望至极之下做出了一个决定,代这位老大哥吧相应的消息送出去;然而随即他又后悔改变了主意,想要把这个能够动摇义军大好局面的消息,先按奈下来藏起来以观后效。
这时候,他平日里交好并一起修习过太平军流出来那些书文的同袍,却私底下找了过来想要从他这里打探一下老大哥蒙难的内情;然而这也只是一个按图索骥的陷阱而已。
那些素与老大哥有所往来的人,都不可避免的受到了牵连;而这位交往甚密的同袍也毫不例外。于是他为了把自己摘脱干系,就顺带把王行空也给牵扯了出来。这下可要本来心中就有犹疑王行空的命了,因为他已然是无可辩解了。
但他好歹是出自黄王的亲营,也做过长时间枭卫的人,又是冤句的乡党出身;因此对方在采取举措之前还是花了时间来请示黄门八子中人的;这才给他一个假借寄邸文书为名,赶在来人包围他所在院落之前,从天长城中全力冲出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