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原本就在下风当中的他们,不免更加士气大沮而人心动摇着,就此溃不成军纷纷转身逃窜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作为这些乡土武装的领头人,曾经的夔州名士宋壬初咬着牙齿奔逃在山野中;因为为了给他断后和创造出逃的机会,他最后追随的十几个家生子和部曲,都已经陷相继没在了敌中了。
正所谓是“子不语鬼神乱力”,但是他这个地方小有声望的名士沦落到要靠装神弄鬼的蛊惑手段,才能用来煽动起乡人、野民来行事,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了。
因为这些太平贼是在太过苛酷于地方士绅望族之属了。不但要毁堕其家门而夺其田业、物产,甚至还要拆散他们世代维系的宗族亲缘,而变成诸多小家而居的散户之家。
他本来屡试不第而靠家门的推荐,在州城里入幕刺史为一名清闲的掌书;哪怕正逢动乱之世,也有偏安一隅的庆幸和苟全心思。但是未曾想到动乱天下的那些贼军还是杀过来了。
于是无数的人间惨剧,开始相继在他们这些地方首望、富贵人家,相继的上演开来;他虽然因为见机得快,逃过了那些贼众对于旧属官吏的清算,还被委任了一个新职事。
然而很快就有噩耗传来。他的老父亲,人称“宋太公”的当代族长兼做里正,在被抄家后押送到自己族人面前接受揭举和公审过程中,给活活的连气带吓死在当场了。
还有他的岳家,人称秭归城内“富五街”的大善人陈文太,因为被自己的奴婢给揭举了所谓的残害手段和不法事砍了脑袋,连同岳母、姨妹和舅子在内的一干人等,都被剥夺了家产而流放到岭西去做苦役了。
如此重重的新仇旧恨,唯有以牙还牙的加倍报偿回去了。因此,他毫不犹豫的灌醉杀死了监管自己的那名草贼头目,又点火烧了仓禀逃出城去。
他奔回到乡里召集了逃散和出亡的族人,不辞劳苦的跋山涉水到一座座乡里去痛陈厉害,晓以大义,将那些各自据守一方的乡丁、土团给聚拢起来。
然后,又投入到与占据当地的草贼不断对抗和斗争中去了;先是袭击落单外出的贼寇,再到埋伏和堵截他们的哨粮队,乃至主动的攻打一些防守单薄的据点;逐步的将他们从乡镇中挤兑和排斥出去,而只能困守在城邑中。
于是,待到代表朝廷的荆南军重新杀回来后,他们亦是里应外合的拿下了县城和州城,杀起那些草贼及其为虎作伥的人等,亦是人头滚滚的无比快意恩仇。
然而好景并不长,原本占据了峡江三州的荆南军居然在大好形势之下,突然间就不告而别沿江退入了蜀中。随后那些手段残狠酷烈的太平贼又顺势杀回来了。
于是,十里八乡闻风惊怖畏惧退缩、逃亡者比比皆是。他这个新任命的团练使手下人马,也顿时缩水了一大半而只剩下那些已经无家可归,或是无处可去的与贼苦大深仇之辈了。
他本想退据到几座内陆几座颇为险僻的寨子里,藉此与贼军周旋上一些时日再作打算。却不想这些太平贼比之前的草贼更加狠绝;竟在占据的江边平野之上立屯并村,招徕那些无所着落的穷棒子前往投附。
于是这下可就要了那些偏居一地的山乡田主们的老命了。毕竟他们再怎么广有山田、坡地和水泽,也是要人来劳作和开垦才有所获的;于是各种抓捕逃亡和出奔的青壮丁口,并且严加惩戒的戏码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