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那些农人日日月月如此往复,几十年如一日的辛劳不断,鞠身尘泥以供奉朝廷的赋税钱粮,支应徭役征发,还要为灾荒、时乱所煎迫,可真是深苦至极了……”
“所以,这才体现出大都督所行之事的伟略宏正之处啊……”
一个声音接口道,却是大都督府的特聘编修兼文史顾问,世人称玄英先生的方干,也掀帘走了进来继续道。
“大都督所行之事,为什么一度会搞得荆、湖、江西鼎沸不止,而骚变亦然呢……因为,他想做的是古时光武度田一般的伟业啊。”
“光武度田?……”
吕岩和韩偓不由面面向觎的,顿时想起了相应的典故来。
“当年光武初定天下时,以度田之法核计天下租税和赋役;然世间官吏与豪姓勾连共气,多不平均,或优饶豪右,侵刻羸弱,天下沸怨之……”
脸上劳作潮红未退的方干,却是主动为棚中尚存的其他人释疑道。
“遂有光武断然整顿吏治,遣谒者考实,具知奸状,而接连刑杀度田不实的河南尹张伋及诸郡守等,千石地方大员数十有余。”
“时有大司徒欧阳歙世授《尚书》,八世为博士,学为儒宗的身份;又有诸生千余人守阙求情,依旧涉罪为光武所斩之;于是一时奸吏跔趴蹐,无所容诈……”
“而后,又有诸多郡国大姓及兵长竞起为乱,郡守、县令皆不能制止而约相弃逃之。是以光武乃旨令:听群盗自相纠挝,五人共斩一人者,除其罪;遂得诸贼相疑自乱。”
“又以定乡平乱之功,以赎免地方长吏的‘逗留、回避、故纵’等旧罪。最后乃徙其魁帅于它郡,赋田受禀,使安生业;终得以天下复平而广行度田之法。”
说到这里方干顿了顿,却是语气更加激烈起来。
“然如今咱们这位大都督,可是想以步步为营的屯守进逼和清户丈田的瓦解之势,将治下的豪右、大姓、世宦,胥吏一并利害都铲除干净,再代之以从头简拔于寒庶,或是自培于科班的新选之士……”
“这岂不是比光武当年还要走得更远,更加彻头彻尾的大政方略啊,怎会不使这些旧属地方要盈反鼎沸呢……然而如今之世的此辈中流,却已然多没有光武时横断乡里的凭仗和底气了……”
“故而,只消循序渐进若能有所成就,而推及天下的话,这又是何等宏阔、壮怀的伟业大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