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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校对版] 猫疲 1577 字 2023-03-17

而作为十里八乡大多数田产和山林共主,以及大多数乡人债主的员外老爷,也破天荒的开始给他们这些平日里不肯多看一眼的泥腿子,提供起管饮的茶水、休息的凉棚和管用的工具等恩惠来。

就算是有人家里接济不上了,想要借贷一些混着糠麸、沙土的杂米粗粮;那些原本面无表情鼻孔朝天的账房们,也是变成格外的好说话;甚至还主动询问要不要多借上一些,还能少些滋息。

庄上用来折变物件度荒的质押铺子里,也是不再对他们拿来的东西挑鼻子瞪眼的嫌弃再三,基本上只要肯拿过去,都会给点作价回来。

然而这一切背后唯一的条件和要求,就是警惕和防备一切外乡人和新出现的生面孔。尤其是那些明显比普通庄户人家健壮存在,一经发现定然是要上报庄子里得知和处置的。

于是,就连经常往来当地的货郎和私贩子,都就此倒了大霉了。只听说他们连人带货担、推车都进了庄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了。

然而老实本分的王敦儿却没法像其他人一般,会去羡慕那几个靠出首外乡人换了几袋粮食的人家;他只觉得眼下这些日子能得以维持稍长一些就很好了。

毕竟从他有生以来的记忆和朴素至极的一点儿认知当中,那些老爷们可不会无缘无故发善心和施好处的。就像是他们放出来的例子钱,又翻个翻变成田地、牲口、房舍和家什、身契收回去一样。

虽然他们大多数时候总是用一副恨不成器的模样口口声声说,庄子上能收留他们这些乡里的破落人家,并把地租佃给他们有口饭吃,就是天大的恩德了。

更别说是在这个艰难乱世中,举起义兵来保护乡土、庇佑黎庶的义行和壮举。所以他们过得再苦度再累,比起外乡那些遭了灾和兵火,只能流离失所不知那天就填了壑的流民,那也就是不得了的福气了。

然而在王敦儿睁眼以来的印象当中,却是自从这些庄主和老爷们办的赈济次数越多,保乡守土的时日越长;乡里破落的人家也变得越来越多,上山和流窜祸害的强盗传闻越来越多,各处的田地山林也更多连成一片,而打上庄主和乡绅家的界牌。

就像是他的阿爹和爷爷用了两代人,担土挑石头把肩头磨破腰累折了开荒出来的半坡茶山;以为传家的基业,结果等他刚出生就变成了庄主的地界。

就因为他爹暗自收容了个流民女子在家当老婆,还因此有了他。结果就有庄丁拿了棍棒绳索上门论罪,说是竟然私藏了庄上的逃奴;结果爷爷活气死了,他一家子连同茶山也都成了庄主的所有。

然而父母也很快积劳成疾的累死了,剩下年幼的他还要继续给庄主放鸭喂鹅以为偿还。好在他稍大一些就能上山逮雀捉鼠、摸鱼掏虾的,才磕磕绊绊的活到这般的年纪。

当然了,他也隐隐听过庄上仆役中流传的另一种说辞和谣言。就是曾经在北边吃人无数却被老爷们给赶走的草贼又要来了,若是让他们得逞一时;到时候就算是男女老幼亦不得免;

尤其是头领们最喜欢生啖幼儿的心肝,以为迷魂驱使人攀城填壑的邪法凭据。又好将青壮投碾磨作肉酱,将妇人剖成大块腌制干脯以为行军淄粮,而得以横行四方不虞断粮。

然而传言中的可怖贼人他始终没有见到过;但如今官府和胥吏们大都没踪影的情况下,税赋徭役杂捐却是一点儿不减少;光是今年老爷们派下来催要钱粮和丁役的人手,就殷切如蝗过野的足足来了十几波。

然后随着越来越多的青壮被带走去襄助讨贼,茶山和田地上的劳力也变得有些捉襟见肘起来。所以他也从没日没夜劳作的水碓房里,被赶上了茶山和田地间,继续一头汗水满脚泥披星戴月的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