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候站在一片不知所措人群中的王墩儿,也已经浑身冰冷而不知所措了。难道这些年庄子里的那些女人,那些被老爷降下恩德有了老婆成家的奴仆、佃客、部曲们,都是这么来的缘故么。
然而在这一刻,他又想起自己那个满身疥疮、骨瘦如柴,背着他累死在滚烫染缸前的母亲;还有某个为了饿得没气的孩子去偷磨坊刍料,却被骡子踹倒夹在磨盘上活活碾手痛死的女人,却是前所未有的真切和清晰起来。
然而在随后爆发的参差不齐叫喊声中,很是挨了好几下鞭子才喊出口的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土团兵带领的“贼人”散乱冲下了山坡,又轻易推倒和翻越过只能用来阻挡野兽的篱墙。
然后,在村庄敲响的金板和一片哭喊、惊叫声中肆虐开来;撞门破户的将一个个挣扎挺动的妇人或是孩童,给拳打脚踢的拖曳出来。或是将那些散放的瘦小鸡鸭追得到处乱跑,而发出一阵又一阵恣意的叫喊声。
因为他无力做些什么,也根本没有勇气反抗,那些近在咫尺手持刀枪监视他们的土团兵们;他这一辈亲手捉杀过最大的生灵,也不过是善于打洞藏匿的鼠兔之类而已。他只能将自己心绪中的别扭和难过,化做无意义的嘶吼声发泄在空中。
“我也要下去耍耍了……你在这代我看好了这些窝囊货……要给跑了任何一个,我就拿你是问……”
而见到这一幕还算顺利的过程之后,那名土团官也志得意满的对着身边另一名同伴低声交代道:
“那时候又该怎么处置……”
这名同伴皱着眉头道。
“你便顺便再瞧瞧里头有没有胆大听话,可以补进来的好了……剩下再挑几个实在不堪所用的,待会带到下头去还有用呢。”土团官亦是不以为然的道:
“好歹是太平贼做下的恶事,怎么又可能不落下几具尸首作为凭据呢……”
然而,面如土色的土团官没命飞奔回来,又毫不犹豫斜斜越过他们这些留在原地的乡人,向着远方逃亡而去的。
因为山坳那头逐渐显现出来的,赫然是一面高举在风中的青旗。以及随后隐隐然晃动和闪烁在树梢后,成从雪亮矛尖和点点风中飘摇的细碎缨子。
然后王墩儿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已经放倒的这面粗劣旗帜,才有人炸响一声惊喊道。
“太平贼……”
“真是太平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