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政事堂中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第一位,尚书令尚让是他病倒后第一个表现出不安分。他的子侄和亲兵们也在长安城外奔走往来活跃的很。在他的带头下政事堂中五相除了扮演吉祥物王铎之外,也纷纷向城外军马开始身手。
然后除了政事堂中的主导之争外,他又在军权上与左右枢密使庞师古、费传古、都观军容使盖洪等人,相持不下以至于就连区区一个从关东之地调遣当地各路镇守兵马的决意,都没有办法正式发出去。
然而眼下病榻之上的黄巢,也只能利用他手下这些实力派兼重臣之间的分歧与矛盾,不动声色一点点收回当初的权柄和人心;因此如今的政事堂中隐隐分裂成了相互交缠的三派。
作为河南长恒、冤句背景老兄弟代言人的尚书令尚让,侍中赵璋为首主导的事务、选官和粮台派,以及李俊儒为代表的幕属佐僚派与降官旧任派的领头人崔缪的隐隐联手。
然后在此之外,本该还有掌握机要位置的黄氏宗亲和戚里,自成一体而进行相应的牵制和抑止。然而自从黄氏子弟当中最为善战的亲侄黄皓叛逃,最能动脑子的黄思毅等人横死街头;却是严重削弱这个群体的力量和作用了。
他如果公开正对某一个,只会便宜和加强其他人权势和影响,而彻底打破先有对立与争夺的平衡,令事情超出他而今身体状况所能掌握的趋向和范围去。
因为在这些派系斗争背后,同样也有为之呼应和奔走的所属义军武装力量。或者说是从一开始就追随左右的乡党、亲族、部曲所构成的武人团体。
当整体义军顺势而起席卷天下之时,他们固然能够因黄巢的个人权威和手腕,屡屡身处逆境而忍饥挨饿、吃苦受累,依旧遵从号令而行从禁止。但是一旦外患不存而稍得安逸之后,就不免各自有所盘算和私心起来。
正所谓是上行下效的道理,故而城外那些原地停驻的兵马,又何尝不是在多方拉拢之下,想要待价而沽以为自己谋取到更多权位和名利上的好处呢。
唯一令人心安却又无奈的是,关内的各路官军也没有多余的举动,至少还有时间让他去收拾眼下的局面。另一方面,则是先前他一力推进的选士和派遣监军使者,这段时间也出了不少状况。
在他突然昏倒之后,居然就有候选之士相继失踪或是逃亡而去了;然后那些已经派出去的监军使者,也在相应镇守麾下遇到了各种意外和事端。
有的得到奏报就此暴病而亡,有的上报擅离职守不知所终的;还有干脆与守臣闹翻了兵戎相见,引得地方攻杀不休;而政事堂中的合议上,也乘机停止了后续的选士和监军使者的派遣。
然而,那些已经投附新朝的关东藩镇们也没有安生多少,他们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四处兴兵攻杀不休,乃至于关东留手的大齐守臣们抢抢地盘和人口,并为此大小冲突不断。
因此他有时睡梦中会被惊醒过来,因为他梦见了端坐在天子宝座的自己,也被一张张罗织稠密的大网给裹缠的没法透过气来。所以他暗中又开始吩咐亲近内侍,给自己睡前安神饮子添上小半勺龙膏酒。
正当黄巢听得有些昏昏欲睡泛起困来的时候,突然“太平”“江东”“杭州”澄几个字眼,刺中了他的耳膜而顿然变得精神起来,却是无意将手中把玩的玉蝉滑落在茵席上。
细碎掉落的声响,让正在不远处抚弄着黄巢长子的曹皇后,顿然有些惊讶的看过来,却见黄巢露出一个宽慰无事的笑容,让人递上来奏疏继续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