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四下早已经清理的光秃秃的场地,却让他们根本无处躲藏和荫蔽,就在奋力拍着墙面或是大声告求之际,被身后不慌不忙趋上前来来的官兵给挥刀两段;死得却比那些被困在原地枭首的其他人,又更加惨烈一些。
直到殿前大片横倒下来的人体之中,不再有所挣扎和声响;随着殿右偏门的打开,另一批官军才走上前来将每具尸体的首级逐一的收集起来,堆在了板车之上;就连浸泡在血泊里的襁褓,也要用长枪挑穿起来用力抖上几抖。
然后,才连同尸身一起随着马拉的推板,在石板地面上拖出大片的血污,而相继被扫进通往浐水的城壕之中。然后算是做好等待下一波出行人等的准备。
而在升阳殿中的偏阁之上,被专门带到这里来的前宰相尚书左仆射,如今的大齐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铎,也已经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的彻底失去了再度站起来质疑和指责的气力了。
“何至于此啊,何至于此啊……”
他几乎是老泪纵横的喃声哀告道:因为他已经眼睁睁看着好几次夹带在这些人群当中,那些被他在贼氛之下好容易保全下的亲信党羽和亲族子弟,就这么被举家砍掉了脑袋。
而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是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在涕泪横流的大声哀求、哭喊着,甚至是咒骂自己的名字;然后又被毫不犹豫按倒在地上的血污和尸体里,变成其中的一部分。
然而,负责这一切的行营(度)支使崔泽,却是在旁背手而默然无语;任其怎么拗哭嘶号而丝毫不为所动。直到哭的撕心裂肺的王铎,突然两眼一翻白而浑身僵硬的倒了下去。他才有所动容的摆摆手让人将其抬出去。
“王公这怕是犯了卒中,再也起不来了……”
片刻之后就有人过来回报。形容儒俊的崔泽却是默然摇头道:
“这样也罢了,省的再面对更多是非……”
虽然,因为同出京兆名门兼五姓七望的干系,他在心中不免有所兔死狐悲之意。但他显然更在呼的是昔日幕主,河东节度使兼代北行营都统郑从谠交代过的事情。
如今行营上下的用度严重亏缺,哪怕他这个自身使相穷尽地方竭力搜括,再加上罗织罪名来抄没那些豪族大姓,还是有所不足的;所以为了酬功犒军之需,他们事先连朝堂上的名位和官身都被预定好了。
故而,如果这些从贼又反正的旧臣之属,暨此保留下来的越多;日后行营可以拿出来的作为恩赏和酬功的筹码和代价,就会变得越发的匮乏和稀少,乃至无有恩德可赏的窘迫局面。
所以,这种清算从贼旧臣的事情必然要有人来做;之所以最后会落到他的头上,则是因为他是行营中出身清河崔的那个存在,还是出身与晋阳王氏世代交好的京兆一房。
换句话说,如果他在这件事情不能做的令人满意的话;作为清河崔氏之南支乌水房出身的同宗,如今却是掌握是数万人马生杀大权的崔安潜,却可以是毫不犹豫将他们这些清河崔氏京兆房的本家,拿来杀鸡儆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