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又在兵荒马乱的东躲西藏当中,相继发生了许多人心诡谲的事情。包括背弃与出卖,临时起意的反乱与内讧;其中既有人想要裹挟财物独自出逃的;也有人实在忍受不了躲藏的艰难,而偷溜出去被人逮住又把官兵引过来的。
最后,连赵璋都不免在奔逃中受伤染上了急病,而身边只剩下刘塘在内的寥寥数人而已。然而,最后对他们伸出援手的居然是这光华寺中残留的僧人,不但替刘塘剃度受戒以为遮掩,还混过了好几度进来搜查和抢劫的官军当面。
他们就这么靠着寺中自种的瓜菜和积存下来的豆麦,在每天风声鹤唳的攻战和此起彼伏的抄掠声中,一边照料着缠绵病榻的赵璋,一边身体力行的劳作,省吃俭用而惜身节欲的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而刘塘也在当初的惊惧不安、眼不能寐的日日夜夜当中,随跟着颂念和修行的佛法经文,以及日夜作息的轨仪和劳作,逐渐变得心平气乃至淡然若是起来,就像是从修行中获取到了某种超脱心性的避世之道。
直到再一次争战厮杀声之后,太平军特有的鼓号声想起在光华寺的附近,才像是惊醒了他沉溺在佛法世界当中的迷梦一场,而不由自主走了出去想要亲眼看一看。
“那接下来,刘运使有何打算?”
周淮安听完这一切之后,才开声问道:
“自当是觅得一处安身之所,暂以修养和好生照料侍中康复了……经历了这些事之后,某只想歇下来好生的静想一想……”
刘塘亦是倘然自若的叹声道:
“自然,若是大都督有所相招,塘自当是竭力以奉。某身为大齐臣下,又身受侍中提携和看重之故,虽无法随之赴难,但也可以勉尽薄力的……”
他这番表态,倒也让周淮安多少得以高看了一眼。正所谓是“危急存亡时刻才方见人心和本性所在”的基本道理;至少在这个偏离了历史线当中,由黄巢建立的大齐临时政权,倒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和赖以为基石、栋梁的存在。
至少相比之前他表现出来的贪财好利,热衷权势,胸怀和节操甚低之类的一面。在危难之际能够守着恩主赵璋东躲西藏、不离不弃的隐匿和照看了个多月;事后也依旧挂念不断,堪称得上忠心耿耿表里如一了。想到这里周淮安重新开口到:
“说到这里,倒是有件事情须得你奔忙一二……”
“但请大都督吩咐便是……”
刘塘连忙鞠身道:
“如今本军在已经夺还的城坊中展开清理时,遭遇许多自称乃是大齐将吏、官属,及其家眷的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