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带着妻子同行出游的左千牛卫中郎将兼西川孔目官林深河,亦是低眉顺眼的附和道:
“你也不必自谦了,更无须将鄙陋出身挂在嘴上。如今天子用人唯讲奉献不问出身的,你既然是朝廷正选的官身,更蒙圣主恩德取了陇西门第之女;日后再从下邳、绵州、金州各支(林氏)势家里找个续谱论宗,那这世上还有几人敢说你鄙薄寒陋呢?”
李文革却是毫不避嫌的亲切抚肩道:却让林深河不禁身上一阵镇的毛孔站立,而谦声应道:
“小人断不敢忘,这都是中贵人的抬爱啊!”
“好了好了,你也莫要如此恭敬和生分了……好歹是小半个西川之家都要靠你供给,才不至于淡食无力的,无须如此在我面前拘谨。”
李文革却是有些无趣瘪瘪嘴,复又转头一边开声召唤道:
“过来,这是杂家新收的小猴儿魏岳,正在黄门令处听效呢,又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他好了。如今难得有御前观览的机会,我也不多碍着贤伉俪了,好好寻些乐子把……”
这位小黄门魏岳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是尤为健谈的人,在嘴上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住了;尤其是拿了一张当五缗的盐票之后,就越发的滔滔不绝了:
“圣主虽然对高(仁厚)都护言听计从而无所不纳,但是在经过了这些日子减膳节用之后,还是需要一些开怀畅快的乐子,才是天家御临万方的张弛之道啊……这也有高都护成全的一番美意啊……是为你也无需避嫌和介怀则个啊……你看见没,莫说是各家大小守臣,就连都护将他老人家的押衙队也派来了……”
“如今可真是一场盛会啊,你看不但山外列番诸国都有使臣前来,连南诏蛮都派人前来观礼了啊……当然,此辈乃是想要依照旧例求取上国婚姻呢,为此还从清溪关输转过来一大队绵长数里的宝货土贡呢?据说其中光是大象就有足足十对啊……”
“而高都护亦不愧是高郡王的名门子侄啊,不但雅、丹各州诸羌相继畏服,边就是远在南诏外蛮之地,也是声威震扬啊!当初曾有陈(敬宣)逆旧部引清溪关以西各寨,想要投献与南蛮;结果南蛮一听高都护亲自引兵前来,连忙退兵三十里而拆栅献人,厚币具结以为诚意啊!”
“那些又是什么人啊,难道是外藩的使臣?”
林深河有瞅见站在边缘人群中很有些强颜欢笑,却又在穿戴上陈旧简陋与在场气氛显得格格不入的数人。小黄门魏岳却是不屑的笑了笑:
“他们啊,乃是河陇那边归义军的人,只是除了变乱被逐出来的漏网之鱼;新近自祁山道逃奔行在之后,本来得蒙圣主恩旨庇护一时;但是此辈竟然得陇望蜀,恬不知耻的妄图求请行在发兵故镇,以扶持他们手中那个稚口小儿……”
“可如今谁不知道,西北那边乃是郑相公在做主,更是行在如今要依仗的要紧外援。怎么可能为此做出舍本取末之事呢,是以如今不但行在上下都不待见此辈,就连外镇各位守臣都要避之不及的。若不是高都护在朝堂上为之宽释一二,只怕早就从驿馆中逐出去了。”
“现在居然还有脸面前来这里观礼,怕不是还抱了万一的心思才是?只是不想扰绕了圣主难得的游乐性致,才姑且由之凑个热闹吧?”
林深河一边不动声色的且由听着,一边心中却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来。不久之后,成都城外的黔州马帮聚集的怡乐坊,一处不起眼院落内就咕咕作响落下来了一只信鸽,也带来一份要求协助调查和试探的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