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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校对版] 猫疲 1818 字 2023-03-17

“更何况,振大兄想的始终是日后坚守本家的存续之道;但是你们就甘心来中原兵马戎碌走上这么一圈再回去么?咱们可不是曹氏那几位一心想攀朝廷高杆,而不惜手段的归化人家啊!”

他这么一番说辞自然有所居功自傲的底气和凭仗了。作为河西第一流的汉家名门,姑臧李氏虽然不及五姓七望中的陇西、赵郡二李,那么煊赫和厚孚士望于中原,但也是北朝十六国的一片腥膻当中,屈指可数衣冠不改的汉家政权——西凉王李暠传续下来的渊源。

隋亡其鹿之后天下兴起的十三家反王之中,又有凉州姑臧出身的著名豪望之士,武威郡鹰扬府司马李轨并据河西,与关内的唐公(高祖)李渊,相争于一时天下。虽然因为实力不济而任人不明,从起兵到被杀,前后不到三年,但是并未怎么波及亲族。

因此,到了有唐一代也是进身不缀,出过十多位的朝廷重臣而编入《氏族志》,差一点就位列诸多宰相世系的存在。因此,当年乾元国难而河西陇右浸染腥膻之际,留在当地的姑臧李氏子弟也是外来的吐蕃人竭力要笼络和借助的合作对象之选。

只是李氏先人在五胡乱华的北朝乱世当中,犹自不肯臣服占据中原的诸多胡酋,而长时间尊奉偏安江南的东晋朝廷为正朔;现如今又怎么心甘情愿的屈身以事来自高原的牧牛野蕃呢?所以为了保全身家与之虚以委蛇的有之,但是始终就未曾真心顺服过那些走马灯似得轮替的吐蕃权贵。

而当时机成熟之际,李氏子弟又追随武功卓着的张太尉,扫平和收复了河陇十一州,把百族群番再度纳入到了大唐归义军的旗号之下。就像是原本身为河州团练使李明达,或是其堂兄廊州都督李明振,就是当初追随张太尉尸山血海里杀出来,并且一起入朝觐见过前代天颜,也经历过大世面的老部下了。

因此,无论作为归义军当主的张氏内部如何变乱更替,他李氏始终是归义军中稳稳当当的唯二之选;不但亲族子弟横跨河西军政两途而门人故旧渊源遍布其中,这一次还被郑堂老代表的朝廷预先允诺了好几位的藩镇、连帅侯选之资。

但是仅凭这些,却还不足以获得凉州姑臧李氏毫无保留的全力支持;因此,最终真正能够打动李氏的条件,却是由郑畋亲自作保和画押,确保李氏家门之中还能够再出一位国朝宰相,而真正的跻身于第一流门第的宰相世系当中去。

然而,在这个来自家门的整体目标之下,已然出阵的各位李氏大将,却又有自己的立场和诉求上的细微偏差。因此,李明达在微微摇头之后又继续道:

“至少我是不想再回西州那边去了!留在这中原开枝散叶,称据一方难道不好么……日后与本家互为呼应,怕不是又是一番武昭王(李暠)的基业了……河拢虽大又得山河险固,但是对于如今的百族各番,却是有些局促和狭隘了。”

“其他的干系且不说,光是(淮)深公在任三十余载至今;因为汉儿的屯田与藩家草场之争,河源支系水草厩围的划界,就已然在近年累增了多少回了……就算深公依旧在任的手段,朝廷也未曾来使征召,这种局面又能维系得几时?李氏又能按捺的了几代人呼?”

“如今的局面,不过是河陇各家顺势而起,籍着朝廷和郑相公的缘故,为各自门下求取一条出路和全新前程而已……不若的话,以深公多年苦心经营数十载的局面,又怎么会被索氏轻易撺掇呢?”

这时,帐中已然是一片静默,似乎为他的这番诛心之言所惊呆了,更有人面露晦涩和悔意,居然留在这里听完了全部内情……

然而,李明达尚有未曾说出来的言下之意,就是就连索氏之前的轻易上位,也未尝不是各家表面畏惧其背后的朝廷大义,而各自坐视暗中拱出来,在事后随时可以抛弃和用来议罪的“领头人”呢。这也只能逼的索氏更加依仗和投靠朝廷方面以为傍身了。然而李明达又开声缓颊道:

“既然人家后援都派过来了,就让本地归顺的那些土团和降并,打头阵多冲上几回把……反正都围了这么久了,保不准试一试就有机会和破绽么?”

当然了,对于崛起南方的太平贼,在西军的大多数人了解当中,也不过与河西的归义军一般,自岭南崛起的一方割据势力而已。目前给人的初步印象,也是依仗火器犀利而格外能够坚守而已。因此眼下虽然是敌体对待;但是将来西军各支若是在关内乃至中原站稳了脚跟,少不得还要与占据了南方丰富物产的对方继续打交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