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曾经在军中最有影响力的其实是李唐宾为首,随着辗转征战天下的历程,而陆续配属与他麾下,而多少对于大齐新朝甚有归属感的老义军一系;然后又有那些被他兼并而来的别部义军,及其留用下来的头目们。
不过,在朱老三一贯明里暗中的压制、拉拢和分化手段之下,目前已经有所式微了。其中那些顽固不化之辈,不是已然边缘化,便就是另立名目被派去了长安,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尤其是在他在回师途中暗中下令溺死了监军使严实之后。
而如今作为军中主干和中坚、核心班底的,则是朱珍、胡真为代表的昔日故里乡党一系;然后,又可以延伸到那些一路陆续前来投奔的家乡子弟和不得志的乡土豪杰、士人,作为没有什么根基的外来人,他们无疑是比别人更容易团结在朱老三身边的群体。
而到了都畿道地方站稳脚跟之后,又陆续聚附在他身边的都畿道和陈许、郑滑、汴宋,这些地方新晋军将构成的中小派系。虽说人头看起来最多,然而各自的利益诉求也有所不同,所以影响力反倒涣散的多了。
但是在对于大齐新朝和太平军的态度上,他们又因为昔日的出身差别,各自分成倾向性比较明显的信赖、亲近、持中、疏远,乃至厌弃的多种态度。所以他必须进行有效的权衡和调剂,才能确保自己始终牢牢掌握着掌握最大的威望和权柄。
至少,来自新朝大齐的名分大义是不能丢的,这一面隐隐号令关东各地的旗帜。而与太平军密切往来的深厚渊源和利益纽带,也不是可以轻易动摇和破坏了。可以说这也是他得以在河南站稳脚跟的基础和财源、大宗进项之一。
然后才是恩结和笼络中原地方人士的诸多乡党群体,令其相互制衡和竞争的同时,从中陆续获得成建制的兵源和各种治理所需的人才。善待和优抚那些追随自己出生入死的老兄弟,让他们继续支持和拥护自己……
但是如今关内的大齐新朝俨然是危在旦夕而无力救援,他麾下这些部属也不可避免的产生了显而易见的分歧和矛盾。尤其是相对已经在南边称王,并且将势力推进到了与自家仅有一水之隔的淮水南岸的太平军政权,他们的不同态度和争议就更加尖锐起来。
其中那些倾向上更加亲附太平军的理由也很简单,如今天下半壁皆为其所有,更占据了最富庶的东南八道。可谓是兵强马壮而强势难当,自岭内一路起兵而来击破的朝廷宿将名臣数不胜数;就连黄王的大齐新朝最盛时也要仰仗三分;更别说还有那边的渊源而多年屡受恩惠之。
但也有人觉得太平军的主张固然听起来甚好,然而对于地方士绅乡里实在是太过苛酷了;各种凌逼和清算的手段难免令人敬而远之,更不利于笼络和招揽人心。因此,主张继续维持现状而不管将来如何发展,能够过一天算一天的也不乏其人。
乃至他麾下暗地里就此自立门户的呼声也是不少,却主要是那些河南地方乡土的人士,他们迫切需要一个足够强势和有力的庇护者,作为身家安危的保证,而不是另一个完全陌生还可能掳夺其身家田土户口权益的外来者。
事实上,对于自己麾下这些人马将来的何去何从,朱老三自己同样也是难免有些茫然若失。尤其是在亲眼见过了火器战阵的威势,也切身感受过来自太平军境内财大气粗,而同样受益于其人力物力上的充沛。所以他也只能先维持住眼前的局面,将结论拖下去。
只是这种情绪还没有能够持续多久,他就被李唐宾端持进来的一个事物所吸引住了。那是一个严丝合缝的竹木罩子,打开来之后就露出一大块干土来,而在这裂纹遍布的干土上赫然是密密麻麻的细小跳蝻(蝗虫幼虫)。
“儿郎们在巡视河道的时候发现的,今年各条干河沟和浅滩里,都是这种玩意了……”
满脸沉重的李唐宾道。
“蝗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