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娘子想的透彻分明……”
林深河确实忽然有些惭愧起来,枉费自己度过那么多的义理和主张,在关键时候,却还是不如一个弱女子更能够看得懂真正的利害得失么?但无论如何,如今他作为勤王讨逆军中的粮院副大使,也是这处剑阁雄关的实际掌管人之一,已经部分实现了当初的意图了。
然而他下一刻就见女人有些脸色难看的佝偻下来身子去,径直“饿饿”呕了几声却没有任何东西吐出来;林深河不由有些紧张和关心地问道:
“娘子这是怎么,难道是路途过于劳顿,赶紧下去歇息……我让人……”
然而随着这几个干呕的动作女人恍然愣住了;然后突然一下子就有些情绪激动起来,而又神情复杂抓住着他的衣襟不放泣不成声道: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本以为这一世都再也没法为人娘亲了;却不想再遇到林郎之后还能一偿所憾,这定是老天与妾身的福报啊!”
只是,当林深河这番因为突然家门有后的又惊又喜,又变成隐隐担忧的情绪激荡和互诉衷情,并没有能够持续上多久,就再度迎来了来自讨逆中军议事的传召。毕竟,现如今他也是代表这天子身边屈指可数的心腹人等,而万万不能缺席这种场合了。
只是当林深河策马轻从,带着卫小狗等一行明显鸟枪换炮,而人模狗样的全身披挂、武装到牙齿的亲随,来到十多里外剑州的州城普安(今四川剑阁县普安镇)城下;却发现这里又增添了好几支人马的旗号了,却也不觉得怎么意外和惊诧。
如今的勤王讨逆军麾下,除了当初从三江亭附近带出来不满编的神策新军数营,以及来自林深河名下之外数百名商队护卫之外;也就是龙剑军使(守捉使)杨守贞,不,如今应该叫李守贞麾下的三千五百名守捉兵而已。
但相对于盘踞在成都城内,窃据行在发号施令的逆臣、国贼们,还是有些力量单薄了。因此在取得了李守贞的公开支持之后,这处因陋就简的小小临时行在,也毫不犹豫的假以其名义,想着周边各地的驻军派出了相应的使者。
因此,如今得以聚拢在这普安城下共商大计的,已经包括了天威营使杨守立,西山军塞使杨守信,武定军使(阆利防御使)杨守忠,绵州刺史杨守厚等等旗号;其中除了一个合江守捉使邓季良,一个权且凑数的松岭关镇将普高安之外,几乎都是身为杨复恭诸养子身份的一方守臣。
因此,林深河对这一次的城内军议,同样抱有不容乐观的忧虑和警惕性;而专程带上了这些地理可靠的护卫。这样就算带回局面不对的话,也能够即时护送着他冲出来,而返回剑阁处去另做打算。然而当他穿过城门之后,就有一名早已等候的随驾军士上前牵住他的马头;
同时这名军士还告诉他,城内共商大计的地点已经改变了;从原本正儿八经的府衙后园,给移到了城东鹤鸣山上的重阳亭去了。只是当林深河一行,再度来到了十步一哨。五步一岗的鹤鸣山下,又沿着盘山石阶拾步而上没多久,就突然闻到了空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淡淡血腥味。
然后是隐隐的嘈杂、喧哗,又变成了由远及近的叫喊和怒骂声。林深河不由心中一凛,难道已经这么快刀兵相见了么?“小心戒备,准备退走”他交代左右的话音刚落,就见对面盘山道折转处,突然就滚跳下来一个矮胖的身影,只是满身狼藉而被刮成一条条的锦袍上,犹自还有大片的血迹。
然后又有人紧追不放的大喊道:“莫走了那杨守立,和圣上不是一条心的,都莫想活着出去……”下一刻,在林深河的带头之下众人也毫不犹豫的掏出了随身手弩和片箭,迎面将奔逃而来的杨守立及其数名扈从,给躲闪不及的射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