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府训令,日后所有学刊、文抄等书著的审阅小组,连同各学校随机抽选的考评人等,一旦发现类同趋向,一概取消所有职分,就此下放改造重新学习和体察民情风貌……”
然后,皮日休又转而对着另外一拨人厉声训斥道:
“你么这些见习出身的宣教官、采风使啊,可都是未来风闻进谏的科道言官种子;怎么就整天眼仁向上看,光想要整出个泼天大案来,而不是埋身下去踏踏实实的了解,民间可能尚存的疾苦和弊情所在呢?”
“如今的王上又是什么样的人物,还差你那点儿风闻议政还是品评时事的功夫么?王上他要的是了解实务能干实事,替他监理地方底层而体察市井民情的基干之才啊!若是搞不清楚自身的定位和用途,那还谈何前程可言呼?”
“那种只会把太平两字,抄满一本书来奉上的废物又有什么用……有这溜须拍马的营钻功夫,还不如多读读先人的《太平青领书》和今世的《太平两同书》!总比那让人吃不饱肚子,也不能当衣穿暖的空洞狗屁,更管用些。”
而在另一边隶属于大讲习所的棚子里。
“都说我为什么要出这个头,因为我不出这个头的话,便就又是如年前顶冒弊案一般,晓得多少人家要倒霉的天大是非了!”
如今大讲习所屈指可数的资深教授,同样也是督府特聘编修兼文史顾问,别号“玄英先生”的方干,也在满脸肃然的对着聚附在身边的生徒们道:
“大都督府考拔人才的最大善政是什么,是糊名另抄,是随机抽取考官和阅卷官,是交叉审阅的共评制度;是有教无类的择选生员之制!”
“不用再像旧朝那般辛辛苦苦的行卷,不用较劲心思的营钻考官所好,打听门路出入公卿之家以扬名声!不用再卑躬屈膝的揣摩那些勋贵权门的喜好,只为了一句举荐……”
“只要你有才华和学识,也有报效督府的景愿,就无虑他人能够用投机取巧的舞弊手段,又是仗着权势的通榜手段,将你寒窗苦读多年的文章给挤下去……”
“归根结底,就是如今大都督府给世人一个基本的公平和公道;给广大寒门庶族的子弟,一个获得学识和学问,报效天下众生的坦途大道……可是你看那些人做什么?”
“稍稍有所机会参与审阅和考评,就开始私下兜售自己所好的诗文选集以为牟利,还刻意在文章里弄些穷尽考据的晦涩字词,以为内外串题而辩卷给分,这是当世人都是傻子么?”
“这样的害群之马若不能马上去除掉,难道还要拉着整个学官体制,再来一次人人过关的重整和肃清么?至少我站出来表态和发落,那也只是本部门的主动自清,可要是让镇反会或是监察院来插手,你们都还想独善其身吗?”
这时候,外间再度响起了一片嘈杂声,却是同样带着许多女眷去附近林地里采桑,以为四季劳作体验之一的小夫人曹红药;也挎着装满露水嫩叶的篮子主动过来探视了。顿时引得在场一片恭迎和问候之声。
只见依然是那般温煦得体又笑容可掬的她,随后就接过田间灶头所烹制的茶汤,又亲手试了试炭火堆里扒拉出来的烤薯,就这么毫不犹豫的脱下鞋袜而挽结起裙边,将露出来白净的纤足踩进污浊田泥浑水里,而向着自家的男人跋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