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错……”
前方帘幕外的驭手却是沉声道:
“先生既然领了督府的差事,那大讲习所处的官舍,就显得人多口杂不得清净了;故此还请到狱神庙左近的郑滑进奏院处下榻,以便就近调研文书和招传关系人等,稍后行装就会转送过来的。”
“既然如此,那便有劳了……”
敬翔闻言不由一愣,又微微的苦笑起来;看起来那位太平之主还真是个雷厉风行的做派。但是这样的话,也愈显得自己差事的重要性和关键所在,所谓行班定远、张博望之故事,也就不仅仅是一句鼓励的话语了。
然而随着越过数条横街的马车,转过兴庆宫西北角的下一刻,刚刚放松下身体来的敬翔却是突然再度立身起来,而有些难以置信的拨开了车窗帘幕的一角,口中却是开声道:
“驭者可否减缓一二,我有些暑症犯晕了……”
而后,在逐渐减慢下来的马车窗扉揭起一角,敬翔终于确认了那个从通化门内,随着许多满载着柴草、薪炭的牛驴大车,缓缓行进而来的那个似曾相似的熟悉身形,并不是他的错觉。
作为他昔日的同僚和前辈,同为恩主朱三麾下左膀右臂的谋士之一,前都畿道留司长史兼掌书记,自称是前代中兴功臣司空李抱真曾孙的京兆人李振,就这么幅巾短褐骑着骡子,由一名小厮牵着缓缓过街而去。
要知道,虽然身为隐隐竞争的新老幕臣,敬翔私下里与之关系却是还不错。在当初拜别前来长安之前,因为前途未卜而局面还有些不明朗的缘故,敬翔也是和他一起饮酒好好的大醉了一场;说了许多坦诚肺腑的话语……
其中作为前辈的李振,也是难掩心灰意冷的求去之态,而明言在协助故主完成对都畿道的整肃和清理之后,就要主动告老而去,以为避嫌和摆脱后续是非干系了。
理由也很简单,因为他的族人亲族,这些年仰仗其势,在都畿道境内也占据了不少良田美宅,日后怕不见容与太平军,更别说是保留住相应的权势富贵了。
因此,哪怕在事后是那位留守明里暗里表示过,愿意为他们这些最后留下来的侧近谋主、佐僚,作保一个出身和前程,但因为是家室的牵累太多,却也是无颜领受了。
要知道,那位留守大人为了整肃军法和平靖地方,以为后续交割的诚意;甚至连好几位跟随多年的亲兵队头,或又是自己家的堂侄和姻亲之族,都给杀了以儆效尤。
反倒是他更羡慕敬翔,正当弱冠之年又孑然一身;因此,大可以毫无负担和牵扯的重新追逐前程和功名所在。最后,李振还以箸击板伴唱了一首青莲居士的《行路难》以为遥祝之意。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