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住了叛乱者的突进和肾透支后,接下来就是他与外郭城内的这些乱军进行对峙和交涉,以摸清其中的根源、底细和诉求,软硬兼施的劝说和威逼利诱的许诺,以为争取时间和更多转机的可能性,乃至拖延到忠于自己的外地部队,转回支援的后续博弈时间。
为此,他甚至可以舍弃自己作为明面上的继承人,作为引发诸多事端的根源——储帅王师范,来争取到更多的缓颊和折冲的余地。毕竟,相对于那么一小戳野心家和叛乱者,大多数士卒还是盲从和躁动、短视和苟且的安的,只要肯付出代价还是可以将其安抚下去,乃至转换立场的。
作为淮上三镇当中,因为地理盛势而得以相对保全完好,既有鱼盐之利又有海贸出息的平卢军;地盘人口的富庶程度都远非其他两镇可比,因此可以轻轻松松的以淄、青、齐、登、莱五州之地(今胶东半岛及鲁北山区),征发出号称十万大军的武装来。
当然了,在平时并没有这么多人马;除了那些最基本的营田屯军户之外,平卢军的名下大概维持了五六万的带甲之士。其中又主要分为驻守牙城、内城和郭城要害的牙兵衙前兵(精锐亲军)、驻留在理所和青州境内的牙外军(直属主力部队),以及各州守捉、团结所构成的州下外军三大序列;
只是因为刚刚从泰宁军处,抢得了海州全境、密州大部、大半个沂州在内的一大块地盘,再加上准备从棣州伺机渡河越境,攻取河北境内的沧州等地的缘故;导致王敬武平日后所厚植和扶持起来的亲信心腹将领们,大都被分派到这些地方去作为前期准备,或是弹压地方的需要。
要是往日里由他的威望和手段,带领着这些少而精又死忠不已的牙兵和衙前军,以少御多、以轻驭重的控制这些人马完全不是问题。结果,因为他卧病在床而将王师范推出来主持局面的缘故,反而是成为了剩下军将当中那些潜藏的野心家和心怀不满者,乘机发作起来的大好时机了。
只是作为叛党领头人的后军都指挥使卢弘,却是令他稍稍有些意外;因为作为范阳卢氏支族出身的对方,也算得上是他的连襟之选,而在逐走前任节帅安师儒之后,就被委以衙外中前后三军之一的都指挥使要任;结果,就是这么一个亲近和重用之人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上。
只是在听过了对方的诉求和条件之后,王敬武也就暂时丧失了与之进行交涉的欲望和动力了。因为,对方不仅仅要将“倒行逆施”少帅王师范远流外海的沙门岛,还要求他这个齐王也退位安养宫中,而由另外几个尚未弱冠的儿子择之其一,在群贤的辅佐之下继位主事。
这就和当年被他逐走的安师儒有什么区别呢?或者说是更加的不堪才是。是以他也唯有死战坚守到底,令其久久不克而士疲兵弊自然心生怨怼,再加上忠于自己的外援赶回的人心震动之际,才有可能以较少的代价,将其一举扑灭而永绝后患才是。
所以,王敬武也不惜年迈病体之身,而披着厚实的锦袍在城上鼓舞酣战至旦;才在乱军退下之后与城楼内铺上锦榻被捻合眼休憩起来。至于作为导致了这一切事端的王师范本人,却是在当初一顿痛骂和怒斥之后,就像是被他暂时遗忘似的,再也没有提起来过了。
然而,当王师范再度醒来的时候,却是在昏昏沉沉当中嗅到了隐隐约约的血腥气,多年军旅生涯的本能让他忍不禁就去摸藏在枕下的短刃宝刀;然后一边口中呼叫着“来人”“来人”,然而莫管他怎么呼叫,无论是本该负责守夜身旁的爱妾,还是值守门外的亲卫都没有任何回应。
直到王敬武奋力撑起身子的下一刻,才见到一个推开厚实帘幕而入的身影本想据刀以对,但是定睛一看却是他的嫡子王师范,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而开声道:
“我儿安在?这就好了……”
然而下一刻等到王师范走到近前,却一直没有说法也没有例行行礼,让王敬武不由有些诧异和异样起来,这才注意到了这位嫡子身上的隐隐血迹;然后就见脸色有些惨白发青的王师范,用一种嘶哑的声线道:
“大人,可是想要教我交出去,以为平息那些乱党的攻势?”
“你我父子一体,怎会有如此之念呢?这是谁人在离间我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