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令李全忠有些为难的是,在经历了一番权力更迭的涤荡和整肃之后,明显整体实力有所下降的卢龙镇,眼下不但不能收缩力量放弃掉一些无关紧要的延边地方,反而还要全力守住与契丹、渤海等塞胡、外藩势力邻接的辽西地方。
但这就意味着他不但要消耗刚刚树立起来的权威,还要更多割舍出自己的利益为表率,才能驱使那些麾下将士继续竭力维持住相应的局面。这种明显是在削弱自己的根基,却在明面上没有什么实质好处的事情,到底值不值得去做?
他举棋不定之下只能暂且维持现状以为观望了;如果太平军在辽东之地势如破竹或是进展良好,那他也只有按捺住自己对于权位功名的渴求和野心,遂顺对方的意愿以为换取日后一个比好体面的退路和下场;
但如果是反之的结果,那他也可以想办法在这个位置上做的更久一点,多享受一些权柄带来的风光和资源;然后,还可以伺机出兵支援和呼应太平军在辽东之地的战事,以为日后进行讨价还价的筹码。
至于,像是魏博镇的乐彦祯那样自信到头铁的与之顽抗到底,或又是成德镇的王镕那般关起门来不闻不问的自顾自地;都不是他的选择范围。难道他的前任主帅李可举不够风光,不够显赫,不够兵强马壮么?
卢龙镇最强的时候已经全面压倒了,整体移防到青州而变得有名无实的平卢军,而成为天下藩镇之中的翘首所在;就算是隶属于朝廷麾下能打善战的忠武军、天平军之流,也始终不如他兵马广众;就连出产富庶养兵甚多的成德、魏博,也有所不如。
因此在这些年,动辄可以拉出来号称十万大军的卢龙镇,也没少在朝廷的旗号下东征西讨,几乎参加了大多数对内对外的大规模战事而堪称战果累累;就连塞外各族当中也不乏威名赫赫,然而这又能怎么样呢?
然而,出兵潜度军都陉而袭取代北之地就是他生命中最后的荣光了。当年被卢龙军打成丧家之犬的李克用父子一夕卷土重来,仅凭一个雁门关之险要就将他死死挡住不得寸进;然后,太平军就从夺取未久的关内杀过来。
结果号称盛兵六万的河中节度使王重荣没能挡得住他们;号称藩汉将士带甲七万更兼各族控弦数万,尤有北都太原天下雄险之要的河东军晋王李克用,也在数月之间迅速土崩瓦解;然后就连燕王李可举也一夕身死败亡在雁门之伏中。
更别说现今李尽忠接手的是一个损兵折将而元气大伤的卢龙镇;用什么去对抗太平新潮的统一之势呢?难道是拿自己的头去撞破南墙么?还不如乘着在位期间多享用一些权柄带来的乐子,为自己及亲族多积攒一些身家才是正理。
至少太平新朝愿意接受朱氏为首的黄逆大齐残余;也能容得下天平军这般镇压和对抗天下义军最坚决的旧日残余;更不在乎诸葛爽这般从庞勋之乱一路过来数易门庭的“五姓家奴”;难道就没有自己领下偌大卢龙镇得用的一席之地么?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敬翔心中亦是有些慌张,而只能假借多喝了几杯的酒劲来作为掩饰;这两个名字也只是他出发前,那位王上面授机宜时让他重点关注的对象而已。然而他在狐假虎威之际不小心将其漏了口风出来,结果就被这位李全忠给打蛇随棍上了。
既然眼看把人都给弄过来了,他也只能将错就错的一边连忙通过军都陉那边,给长安洛都送出消息去;一边想办法自己在这里善后,比如将来人想办法合力的扣留下来或是控制住再说。
……
而在河东道北部,忻州和代州所相邻的太行群山北麓之中。作为北魏、北齐、隋唐之间的数度兴起,而拥有三百多座大小寺院、一度拥有上万名僧人的佛门胜地——五台山(大清凉山),也迎来了一支突然拜访的队伍。
因此,就连经过武宗灭佛的“会昌毁佛”和勒令还俗,以及唐宣宗的再兴佛门之后,犹自存留的五千多名在碟僧人也被惊动了起来。他们有的毫不犹豫紧闭门户,聚集僧众端持棍棒等武器严阵以待,有的则是成群结队的逃到了附近几处墙高地险的大寺院里避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