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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校对版] 猫疲 2423 字 2023-03-17

尤其是当他亲眼看见了另一支打着各色陀罗尼经和诸天护法旗幡,还上书“卫教护道”“弘法光复”的军队;只觉得无比的迷惑和匪夷所思起来。这些字眼他都认识,但是加在一起却又让人不明白了。但至少他明白一件事情,如果自己强令城内这些兵马出击的话,也许就是不战自乱甚至是倒戈相向的下场。

但是至少他还对于坚守这座王都西城颇具信心;因为作为安西四镇之一兼最大的城邦,这座方圆十数里而墙高四丈半的王城,已经又数十年未曾遭遇过兵火的考验了,哪怕是五十多年前于阗王在臣民的拥护下,起兵驱逐并击败了驻留的吐蕃监押使的时候,也是从内部一举成事的。

他只有坚守下去,然后等到大漠(塔克拉玛干)以北的九姓乌护、样磨、葛逻禄等突厥别种,接到自己派出使者的条件而发兵应援;至于曾经强大一时而力压各方的安西回鹘,只怕此刻已然因为随着庞特勤在东征中损失惨重,就连汗主本人失陷在中原,而同样陷入了无主争位的内乱当中。

这样,兴师动众远道而来的这支外军,在久攻不克又难以长持,尚有外来威胁的情况下,就只有引兵而退一途了。这样他至少可以收复一个相对残破的于阗国土,而慢慢的重新经营和生聚实力。只是当他在做如此宏图远望之际,却见一名被和自己的家将部曲,派到各处城门监押的王城卫士,却是慌慌张张的奔走而来喊道:

“大相,不好了,西门破了……”

然后,左大臣不由看着隐隐有烟尘升起的方位,那里围绕着王城所在的喊杀声已经充耳可闻了。然后就在他气急败坏的亲自带队穿过东西横贯长街,想要冲进王城以为坚守之际,却又由头撞上了另外一伙前来报信的本家子弟:

“宗长,大事不妙了,南角门被人打开迎弟了……”

这一刻,只觉得被凭空当头一棒,将所有的报复和野心都打得七零八落的左大臣,也唯有咬着牙齿喝令全数人马掉头,向着自己安排亲信兼女婿据守的南门奔走而去;他要从这里逃出这处已经人心不服的王城,逃回到自己家族的世代经营的领地,位于西北的故镇蒲山城(今新疆皮山县)。

然而,就在他在忠心的臣下、家将和部曲的簇拥下,以狼奔鼠突之势冲入亲信兼女婿把守的王都南门内,又迫不及待的冲出城外的那一刻,从城门上突然降下的带刺大铁栅和栏板,却是将紧随他身后的大队人马给拦截和围堵在了半弧形的小瓮城之内;

刹那间之间好些收势不住的骑士径直撞在这些障碍物上,激起震天响动和怒骂,惨叫声,也血肉狼藉、死伤累累的滚卷成一团。而已经冲出城外的左大臣及小部分追随骑士,则是面如土色而绝望的看着从四野里的河沟、田渠里涌现出来的漫漫伏兵……

随着于阗王都的重新平定和在任仅仅一日的宝树王再度退位,并且就此乘上一辆马车前往长安去对新朝“谢罪”;也许一辈子都再也没有机会回到故土。而曾经外逃求援的四王子尉迟罗摩,也毫不意外而又顺理成章的,在王都残存大臣、官吏和部领、百姓们的再三恳请下,由老太后戴上了鼠王金冠;就此成为了新一代的罗摩王。

然后,这位刚刚出炉的罗摩王,又很快换下了于阗传统的王服,而重新穿上历代东土大唐天子所赐予的王侯冠服,站在七凤楼前恭恭敬敬的当众接受来自长安新朝的册封和追授之礼,就此沿袭成为了第十一任毗沙都督府都督,以及邀请新朝驻军置镇以为保境和护持商路。

然后,他又在闻讯而来的西山王兴大寺在内诸位僧长、首座面前,对天地并昆仑神山起誓,将毕生为光复和弘扬西域乃至天竺之地暗灭的佛法,而竭力以赴不惜此身。因此,当天随着摆上街头随意取用的汤饼酒食,再度响起的乐器和歌舞声一直通宵达旦的延续到了第二天去。

而这一次,王都臣民的反应和对于新王的拥戴之情,就要比之前刀枪胁迫下的强颜欢笑,要更加真实的多了。因为,这位国主不但从传统盟好而互为抵角的归义军处,请来了平定内乱的外援并且还能几乎与地方百姓相安无事或是秋毫无犯;就算是追随三位王子作乱的数百附逆之家,也只杀首恶流放附从,又宽赦了许多被胁迫的。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随着援军到来的,赫然还有大批来自东土的高僧大德和连绵不绝的商团车队;因此,接下来的日子里,在王城内外的各大寺院当中,辨经兼祈福的法会是开了一场又一场;而各种如雨后春笋般相继出现的早市、小市和集市,也让王都内外再度呈现出了多年未见的繁荣景象。

毕竟,作为天山南北路的交汇处和丝绸之路上中外商旅必经的枢要、重镇;于阗国本身以塔克拉玛干沙漠南端,河流冲击而成的连片大小绿洲产出,能够养活和维持的口民数量终究是有所上限的;因此,作为于阗国赖以为支柱的产业,除了传统的玉石开采和贩售之外,就是为东西络绎往来的各方商旅,提供食水补给和落脚的服务行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