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为了肃清、根绝后宫之中藤原氏的影响和余波,还京的宇多天皇甚至毫不犹豫将那些被打为逆臣的藤原氏之女,所出的雅明、载明、行明、敦庆、敦固、敦宾等七个王子,悉数作为遣唐使派往中土朝见天子去;又将均子、柔子、君子、惠子诸公主,皆降嫁于外臣。
但是,宇多天皇却赦免了在平城京反乱中,被藤原基经父子暂时推上王位的次子醍醐亲王,而只是令其出家祈福兼做思过;又追回了在前代太正大臣藤原良房所掀起的火烧应天门事件中,被流放和贬斥的大伴氏、纪氏等堪与藤原氏同样古老的中央豪族。
因此,在短时之内京城街市上都变得冷清了不少,而巡逻往来络绎的都是各色甲兵,偶有行人匆匆也不敢过多停留和招摇;许多宅邸门户都被贴上了封条,而让整片整片的城坊都变得清寂和萧条下来,入夜之后就像是在万家灯火中凭空缺失了大大小小的一块。
唯一例外的也就是正当是彻夜灯火通明的皇居了。在朝堂院的前御殿内,宇多天皇亦是扬眉吐气而志得意满的看着跪倒在堂下的满朝臣子;却是自当年为了推行新政,而从平城京(奈良)迁都平安京(京都)的恒武天皇之后,三百多年以来再一次品尝到手握大权而乾坤独断的滋味;
这种感觉甚至都冲淡了他之前因为势比人强之下,主动签下出让本国南北诸多大岛及沿海港口使用权,准许唐地士民商旅往来本州通商、开矿、办场和定居无碍,招募百姓和捉捕野人等诸多权宜的国书,所带来的淡淡遗憾和不圆满感觉了。
因为他已经在菅原道真的帮助下,通过各种旁敲侧击的试探和交涉手段,再度确认中土新朝索求的胃口也仅限于此,而未曾对继续干预倭国本土的朝政内务有更多的兴趣;至少在明面上看来,他们眼下需要的也只是一个恭敬天朝的海外藩贡之国而已。
当然了,宇多天皇自然也能够明白和理解,只要他的后世子孙有一天不那么恭顺,或是维持不了对于上国的基本臣礼的话;如今发生在平城京的翻天覆地之事和藤原各家的下场所在,也会毫不意外的再重演上那么一遍,只是相应的角色就要倒错了。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旁落已久的国政大权已经回到了手中,正当是年富力强的他籍此顺势大兴唐地之法,而将元明、恒武、历代所积累下来的班田、租调、清户等遗憾和未尽之事,给重新推动起来而就此走上励精图治的道路上去。
比如,从藤原各家极其同党宅邸、田庄处抄没所得的财帛,大可以作为那些遣师助战所费而无需动用内帑和国库;查封自这些贵姓大族名下“寄进”(进献)的田土别业和部曲、附民,则是可以赏赐和分堵新提拔的下臣,乃至用以推行时隔六十多年之后重开的班田法。
此外,宇多天皇还做主从内帑掏出一大笔资材来,买下了这些即将本国撤离的上国之师所装备,足以重新将七八千郎党、兵尉和刀侍武装到牙齿的刀杖甲械;同时还雇请一部分人继续留下来。一方面是作为后续操练兵马的教练和拱卫宫掖之需;
另一方面,则是籍以继续征讨地方上那些可能潜藏的藤原氏党羽。
至于那些是同情和亲附藤原氏叛党的党羽,那自然是有身为国主的宇多天皇根据他们的表现和态度,进行乾坤独断了。但最少在本州的五畿七道的国司、郡司,一千多所的国币、官币神社,数百家大小寺院,至少要替换上一大半才能充分体现出朝廷的权威和影响力。
毕竟,在之前断然决意投奔了难波(今大阪)港之后,他可是亲眼见证了这些来自中土,全身披挂铁甲和精钢大刀长剑、弓弩器械的数千上国王师;是如何像是蔚然万年的高山巨岩一般,将宛如狂浪怒涛一般汇聚来号称三万的藤原氏逆党联军,给惊涛拍岸一般的粉碎在淀川之畔。
无论是来自京城六卫府和隼人司的舍人、兵尉、卫士;还是出自畿内山城、河内、和泉、大和等五国,并周边山阴、山东、东海各道国司、郡司的刀侍、弓侍、郎党;他们赖以传家的刀剑在唐兵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就纷纷摧折,惯用的丸木弓和藤弓也无法射穿王师的精工铁甲。
而藤原氏聚拢最后的残党万余人所扼守的平城京,在船上装运而来沿着淀川溯流而上的车弩和石砲面前,也像是木板纸糊的门楹一般并没有能够坚持多久。因此,最后迎接他们大多数人的命运,就是在慌不择路的逃亡当中,骑着驽马、乘着牛车成片成片的深陷、溺毙在京西沼泽水泊之中。
所以,宇多天皇在决意重建和恢复,长期被贵族子弟所充斥和把持的六卫府同时,也要打造一支全面唐式的京畿兵马,以为震慑五畿七道的六十国天下。所以他不但答应了输出失地的百姓充为夫役的同时,甚至还打算派出部分贵族子弟和士卒,参与中土上国的延边征拓和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