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无论再怎么显赫与荣耀的过往到了王朝的末世之期,也就剩下了鲜花烈火式繁华燃尽之后的余烬;作为平康中里的标志性建筑,偌大七秀坊核心所在的忆盈楼,早已经焚灭在了兵祸带来的冲天烈焰之中。
当初天宝年间,由公孙大娘所收养的二十几位孤女,所发展沿袭下来的偌大七秀坊;最盛时拥有数百位的舞姬、百余名的剑女,七秀十三钗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回了。到了她这一代甚至连七秀十三衩的名头都已然是凑不齐,而只剩下位各处行院教导舞姬和收罗市井消息的日常。
此外,在七秀坊以外的北曲和南曲,尚有数十个大小不一行院中人的结社、汗巾会,在接受七秀坊的照应和庇护同时,也在提供者一些日常见闻中的消息来源。最终还是免不了事到临头来,就连这些最基本的日常也维持不住了。
毕竟,在朝廷崩灭而新朝建立的往复动乱过程当中,随着那些的高贵门弟、显赫姓氏相继跌坠在尘泥里,平康里那些公卿贵胄、王孙贵族、富家豪族所维系的繁华,也就像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一般的很快凋敝萧条下来。
连带七秀坊所代表的公孙世家这般,一贯超然于刺客世家其他几脉的隐秘存在;也在同时失去了明面上掩护的营生和背后长久扶持的隐隐官方背景之后,很快陷入了无以为继的困境。然而紧接着七秀坊在传闻中所拥有的财货和女子,也从乱军之中招来了更加可怕的灾厄。
依靠色艺和金钱打造的关系和渊源,在这一刻抵不过刀枪的凶神恶煞;世代传承的武艺和剑技,也难当人多势众的军阵扑杀;最后除了一些事先被要求躲藏起来的年幼小娘之外;整个七秀坊几乎被涤荡一空,屹立百年的忆盈楼被付之一炬;
而那些为了掩护她这个坊主脱走出来的剑女和长老们,更是以女子之身在苟延残喘的彻底断气之前,轮番遭到了比死亡更加凄惨和可怖的痛苦折磨;最后能够在官军营中找到个别幸存者的事后,也已经是蓬头垢面、神志不清而根本认不出来自己了。
因此对于此时此刻的叶芷青而言,若是公孙大娘流传下来的技艺和七秀坊的传承,不想就此泯然于世间而只剩下诗文中偶然缅怀句式的话;就需要身负失去之人的使命和职责,忍辱负重苟且幸存下来的她,为之付出相应的代价了。
抱着这种决然无畏的复杂心思叶芷青坚定向前,又随着一层层撩起的轻纱帷幕,她身上的衣裙也在一层层的滑落中减少,直到最后一丛訚訚绰约的帷幕之后,她的全身上下就只剩下若有似无的饱胀胸围和紧绷起来的下裳。
直到最后一层帷幕也被掀起来之后,若有似无的胸围和下裳也都消失不见,而只剩下一具欺霜赛雪、仿若赤子的女体了;除了头上银丝编做的冠环和脚下的湖丝罗袜,这也是叶芷青得以坦诚相见那位贵人的最低要求。
然而,被室内重重帷幕层层过滤的昏黄灯火,也一下子变得明亮而璀璨起来了。照出简陋朴素至极的室内,除了一张竹榻之外就只有光秃秃的四壁徒然。而在竹榻上只有一个素色宽袍的男子就那么松松垮垮靠在那里,却与周围环境很有些格格不入的超脱意味。
而与此同时,就这么分别侧身跪坐在那个男人脚边,赫然是各自一具丰腴娇娆和玲珑健美的女体;她们身上同样的丝缕全无,而只有一双长筒及胯的薄袜,显得既是妩媚韵致,又是圣洁典静的一番反差。
其中那名丰美丽人头戴着女冠特有的碧玉莲花冠,健美女郎则是梳着化蝶飞仙髻;两者就像是驯顺的大猫一样慵懒而眷恋无比依偎着男人的小腿;然而只是个中风情万种的偶然一瞥,却让叶芷青坦露无遗的肌肤顿然战栗和紧张起来。
但在前来之前,她已经在无数次辗转反侧的蒙心自问和矛盾煎熬之中下定了决心。为七秀坊里那些已经死去的可怜人,还有剩余活下来的这些人不惜此身,也无论怎么的遭遇以为争取到一条出路。不然,尚于这世间无法独活的她们,就只能沦落到了最微贱的下寮里去了。
既然无论如何再屈辱的事情她都可以接受,那更何妨一场特殊的剑器舞表演了。虽然对方要求她坦然相对的理由,是籍此表明毫无威胁和夹带危险事物的可能性;但是更像是一种充满了羞辱式的身心考验。
因此,叶芷青唯有遏制住心中不断涌出的羞耻和屈辱等各种不适,就像是在多年前初登台的宴会场上献艺一般,目不转睛气定凝神得轻抬莲足,轻巧敏捷得挑起脚边一团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