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页

若抛开儒家身份来看赵和在稷下学宫的所作所为,他对百家当真是兼收并蓄,一视同仁。在某种程度上来讲,他的革新方案,正是让百家之争从原先的你死我活的恶性之争,转为相互促进相互砥砺的良性之争。若他的目的能够实现,那说他是集百家之大成者,是儒家圣贤、道家哲人和法家大宗师,也不为过。

越是细想,刘淳老越是心惊,他乃是饱学宿儒,却一直没有想明白的东西,今日被这小浮图僧点破,让他既是惊讶,又是羞愧。

孔鲫必然是看到了这一点……在某种程度上说,他当初竞争山长败与孔鲫,败得不冤,孔鲫无论是反应还是学问,都要比他胜过一毫。

“哦,说了半日,却忘了问了,刘公怎么会来这里?”莲玉生道。

“信步游寺,我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想起以前到过这里,便来看看。”刘淳老道:“三年前还是四年前,我便来过此地,当时未见着小师傅你,见到的是你师鸠摩什,他陪我在这,说这是……这是什么花来着?”

“蔓殊陀华。”莲玉生道:“这是天竺之花,娇艳异常,师尊将之种植于此处,聊解思乡之苦。”

“呵呵,你们浮图教说五色皆空,怎么也喜这妖艳之花。浮图僧破门入教,又何须去思念家乡?”刘淳老半嘲半议地道。

“若我觉悟之后,当知五色皆空,如今我还是肉体凡胎,自然也有喜怒哀惧。喜之而不痴,爱之而不迷,这五色之惑,反而有助于我觉悟。”莲玉生不慌不忙地道:“浮图僧虽是入教,却亦是人子,不能孝亲便不能敬教,怎么会不思念家乡?”

小浮图僧言语从容,刘淳老见他仪态,心中又生出可惜之念。想到那天就是方咏这般的年轻一代儒生,在其面前也占不到上风,不由意兴阑珊。

“我记得你师傅曾说过,这蔓殊陀华可取其汁液配药,所制之药,人饮之后有如醉酒,可有此事?”刘淳老问道。

莲玉生微微露出惊讶之色:“此事师尊并未对我说过……师尊如今就在寺中,晚辈领刘公去见他。”

“不必,我近来想要制一药方,故有此问……”刘淳老摇了摇头。

他目光闪烁了两下,缓步走出了花圃。莲玉生在旁相陪,二人行了一会儿之后,刘淳老指着稍远处道:“我上回来时,寺后还没有这么多田地,如今除了花圃菜园,你们还开出了这许多田庙……寺中衣食,不都是靠信众布施么,怎么还要自家耕种?”

“师尊说,不劳作而不可得食,浮图教亦当如是。”莲玉生道。

刘淳老神情一肃:“不劳作而不可得食……”

他反复念了几遍这句话,心里再度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