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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张衡已经剜掉最后的腐肉,上好药粉,为金玄止住了血,然后细心用烫过的绸缎给金玄包扎好。完成这一切之后,他站直了身体,在水盆之中洗了洗手,这才回身看着金玄:“大单于说我那学生有两个缺点,我身为师长,不能不为其辩驳。”

“大单于以为我那弟子未曾走出大秦,见识便会短浅,这是大单于以己度人了。古人云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欲知天下之事,未必需要遍行天下,我那弟子身兼数家之长,精研万事万物之理,以理而合道,虽未行遍天下,但天下一般的事务已经尽在他心中了。至于事物精细之处,他只须知人善用,自然有的是英杰为他做好。”

“大单于以为我那弟子身居人下不得自由,这又是大单于想当然了。若我那弟子自己不愿意,天下之大,谁人能够阻他拦他?能约束他的,并非大秦朝廷,也非大秦皇帝,而是他自己。人唯有自律,而后方可随心所欲,唯有心中怀有敬畏,而后方可无所畏惧。他正是畏惧大秦若是动乱之后果,才能在与大单于交战之时舍身忘死!”

“至于皇帝之位,我那弟子若是想要,自会取之,何劳大单于相许……倒是大单于,虽然奔波征战多年,却仍然未能将胡戎建成真正一国,火妖一起,不得不狼狈东返。大单于可知我那弟子为何会要我来治你们?”

此时金玄帐中诸将都是面泛怒色,倒是金玄本人,饶有兴趣地问道:“为何?”

第六一章、大势如此

张衡环视四周,满帐中的犬戎将领们神情都有些紧张。

因为此前的话是张衡用犬戎语说出来的,故此这些犬戎将领都听得懂。

他们怀疑接下来张衡所言不会是什么好话,可是金玄既然让张衡去说,他们便无法阻止,只能看着张衡。

“我那弟子说,如今大秦与犬戎之仇,绵延数百年,已是难以化解。但是,犬戎虽是蛮夷胡虏,终究还有人伦,还知道敬天畏地礼奉祖先,故此,大秦与犬戎乃人间国仇。但是,火妖受绿芒之蛊惑,已数典忘祖斩灭人伦,不知有天地,乃妄称天地为绿芒所造,不知有父母,乃将妖物认作父母,火妖所到之处,人皆非人矣!大秦与犬戎自然是解不开的国仇,但如今犬戎却可给大秦充当屏障,隔绝火妖——故此,金玄不可死!”

说到这,张衡冷酷地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又道:“这番话,你们可能不懂,那老夫就将之说得更清楚一些,你们犬戎就算是死,也得先给我们大秦挡住火妖然后再死,这叫作物尽其用!”

事实上张衡这番话并没有辱骂犬戎之处,但犬戎诸将听完之后,却一个个怒火万丈。

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大帐之中,尽是叫骂之声。

金玄有些痛苦地用手抚着自己的额头。

他没有制止部下门叫骂,因为张衡这番话,听得他心中也极是恼怒。

可恼怒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