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裴周南奉旨来到安西后,他便不再是长安城里的风雅名士了。
他在安西是御史,是身负皇帝使命的钦差。
所以他在顾青面前自称不饮酒,不好色。因为他不希望顾青通过酒和色将他腐蚀同化,他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做出正确的判断。
安西节度使府。
裴周南面前摆着一碗米饭,一荤一素两个菜。
屋子里只有他一人,裴周南端碗吃饭,吃相跟顾青很像。每吃一口都要细细地咀嚼很多次才吞咽下去,每一口食物都吃得很珍惜,仿佛这顿饭是他人生的最后一顿。
桌上只有饭菜,没有酒,屋子简陋破旧,这里只是节度使府内院的一间偏僻厢房,年久失修处处漏风,可裴周南坚持要住在这里。
无论吃住行,裴周南都很谨慎,而且努力撇开与安西都护府的关系,在安西这片土地上,裴周南是个格格不入的异类,他更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站在上帝视角冷冷地观察着安西的一切。
吃完了饭,裴周南喝了口水,然后擦了擦手,令下人将碗碟收走,而他则坐在桌案前,翻开了一本账簿,一行一行仔细看了起来。
边令诚这回做事很有效率,很早就将安西军的将领名册和钱粮账簿送了过来,裴周南已看了整整三天。
快看到尾部时,裴周南嘴角忽然一勾,喃喃道:“账簿居然干干净净,没贪一文钱,不仅如此,他还贴补了不少,而且龟兹城这一年的赋税为大唐立国以来最高,赋税全部拿去贴补安西军将士……”
“此子若非大善大忠之人,便是大奸大恶之徒……”裴周南翻到账簿最后一页,然后眉头皱了起来。
最后一页是边令诚个人补充的几句话,上面说得很清楚,顾青操练安西军将士,每日皆有奖赏,据闻每日操练第一名者,赏钱一百文,前十名者吃肉,这些赏钱和肉钱,皆是扩城建市之后卖商铺所得,将士们每日操练风雨无阻,而赏钱和肉也是每日发放,从未有一日间断。
看着这几行字,裴周南目光渐冷。
操练都要奖赏,而且是每日都有奖赏,大唐所有军队里闻所未闻,这分明是拿公帑而邀买军心,这个把柄算是拿捏住了。
继续往下看,边令诚还写下了一件事,顾青为了帮陌刀将李嗣业出气,将疏勒镇中郎将田珍召来龟兹城,将其斩首示众,罪名是“构陷袍泽,威胁主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