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周南过来叫醒了沈田,沈田颇觉意外,衣裳凌乱起身行礼。
裴周南神色尴尬地说了刚才在城内被商人围堵的事,话里含蓄地向沈田表达了歉意,说自己不该草率决定撤军,令沈将军功亏一篑而致匪患猖獗。
沈田表情呆怔,半晌才听明白了意思。
“裴御史的意思是……”沈田客气地拱手问道。
裴周南尴尬地道:“西域商路向来被陛下看重,顾侯爷来安西任节度使,陛下给他的旨意之一便是维护西域商路的安宁,勿使断绝,如今商路盗匪横行,恐怕还是要咱们安西军出兵剿灭……”
沈田恍然大悟:“裴御史的意思是要调兵剿匪?”
裴周南下意识点头:“没错,调兵剿匪……”
赧然一笑,裴周南解释道:“本来应该劳动顾侯爷亲自下令调兵的,但听说顾侯爷昨日出营狩猎,不知何日才归,此事军情紧急,龟兹城的商人们群情难抑,宜尽早安抚为妥……”
沈田轻松地笑道:“剿匪容易得很,我安西大军到处,盗匪闻风丧胆,那些跳梁宵小哪里能与我安西铁军抗衡,不过……裴御史,调兵要有文书呀,不管谁给的文书,都必须白纸黑字写好,末将有了调兵文书才敢率部出营,否则末将便是私自调兵,难逃军法,呵呵,要掉脑袋的,裴御史若不嫌麻烦,何妨给末将写一道调兵令,末将拿到调兵令马上率部出营剿匪……”
裴周南展颜笑道:“调兵文书我现在就给你写……”
沈田大喜,急忙对亲卫道:“快拿纸笔来!”
亲卫很快从营帐内拿来了纸笔,还搬来一张矮桌,将纸笔铺展在桌上。
裴周南提笔蘸墨,正打算写调令,忽然觉得后背发凉,明明是酷热的天气,心底深处不知为何冒起一阵刺骨的寒意,就像……黑白无常站在他背后朝他吹着一股来自阴间的鬼魅气息……
裴周南浑身一个激灵,一滴浓墨滴在雪白的纸上,渐渐浸染成一大团黑色的墨渍。
从刚才在城内被商人围堵,到匆忙出城入营,到请求沈田出兵剿匪,一直到此刻伏案写调令,裴周南的脑子其实一直都是懵懵的,此生从未被千夫所指,千百人同声怒骂奸佞,对裴周南这种算不上好人但其实也没干过多少坏事的文人来说,委实是一生难以承受的巨大打击。
在这样突然且沉重的打击之下,裴周南已有些失去了理智,一切言行都是下意识的举动,完全忘了其中的过程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