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加重了语气:“上次朝会有舍人记录在册,臣当时说了,将士折损严重,全军需要养息,待明年开春再出兵,臣可从没有说过不愿出兵的话,请陛下明鉴。”
“借回纥之力为朕平定叛乱,不是更好吗?”
“异族兵马入我中原,烧杀抢掠恶事做尽,其害不逊于叛军,这是引狼入室,回纥兵对大唐百姓做的事,百姓们会全部算在陛下头上,那时对天家皇威也是不小的伤损,陛下请三思。”
李亨不吭声了,但表情却不以为然。
顾青暗叹一声,其实君臣心里都清楚,所谓“借兵平叛”不过是骗人的鬼话,李亨借兵的真正目的是牵制安西军,回纥兵南下后说不定会与安西军开战,只有消灭了安西军,李亨才能在龙榻上安睡。
消灭安西军是李亨的战略目的,为了这个目的,牺牲一些百姓的性命和利益算什么?皇位稳了,百姓的牺牲便有价值。
这是顾青与李亨之间仅剩的一层窗户纸,谁都不愿捅破。
一旦捅破了,君臣之间表面和睦的关系会彻底结束,以后双方将势如水火。
李亨不敢走到这一步,他担心自己会被顾青横下心索性推翻。
顾青不愿走到这一步,叛乱未平,天下还未太平,他不愿再给天下制造战乱了,目前能维持的局面已经是最好的平衡,平衡若被打破,一切将变得不可控。
双方心知肚明,却只能拿“平叛”来当作表面理由,而且争来争去分外认真。
“顾卿的意思,朕会仔细参详的……”李亨挤出了笑脸,道:“朕甫即位,叛乱未平,天下百废待兴,还需要顾卿辅佐,朕会努力做一个从谏如流的明君。”
顾青心中渐渐沉了下去。
嘴上说着“从谏如流”,实则是在敷衍应付,李亨仍未改变主意,回纥兵南下已成定局。
“陛下,臣再说一次,回纥兵不可借,异族入中原,对百姓便是一场天大的灾难,关中刚刚收复,百姓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陛下若再给他们带来新的伤害和抢掠,百姓何其无辜,他们都是陛下的子民……”
李亨已有些不耐烦了,尤其是对顾青这种带着训斥味道的劝谏更为反感,堂堂天子,被权臣训得体面皆无,对李亨来说是绝对不可接受的。辛苦等了几十年才当上了皇帝,难道还要像个孙子似的听臣子训斥吗?
“顾卿,朕说过了,会仔细参详你的谏言,你管得太多了。”李亨语气有些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