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牛金星虽然已经被李自成视为谋主,但在闯营中还未获得一个正式的名号地位,因此他自居于“宾师”。既有自谦的意思,也有隐约暗示李自成为他一正名分地位的意思。
李自成为人质朴诚恳,但并不是没有眼力的人。他听出牛金星的话外之意,便特意做出恳请的样子,请牛金星为诸将介绍方略。
如此,牛金星才心满意足地引古论今,侃侃而谈道:“洛阳虎视中原,闯营现攻破洛阳,便在中州大地上具备了高屋建瓴之势。只是元帅绰号闯将,同过去在河南纵横的闯王高迎祥名号相似,乡人常常将两者混淆。我建议元帅很有必要定下一个新的名号,以资号召天下。”
宋献策也随即站起身来,他给李自成献上了那著名的“十八子主神器”谶语,不断劝说李自成先正名号,话中甚至隐含了劝说闯营在洛阳建都开基的意思。
“元帅名应图谶,吉兆显明,实系应运而兴,必有天下无疑。”宋献策清了清嗓子,肃然坐正,从容不迫地说道,“今日献策所要言者,原是天机。不遇其人,不遇其时,不敢轻易泄露。随便泄露,不仅败坏大事,且有杀身之祸。”
宋献策本在开封卖卜,走惯了江湖,一摆出这趟他的拿手好戏来,自然腔调十足,连李来亨都被吸引,其他像李双喜、刘体纯等人,更是翘首以待他的高论了。
“献策因见明朝气数已尽,必有真命天子应运而兴,故十年来浪迹江湖,萍踪南北,暗中察访究竟谁是真正的济世英雄。后来得到古本袁天纲、李淳风《谶记》一书,也就是世人所知的《推背图》。然目今所见的《推背图》全系后人伪托,与袁天纲、李淳风二人原本出入甚大。我所得到的是古抄本,题为《谶记》,也是有图有诗,但次序与今日所见诸本不同,所记图谶也大有出入。有一极为重要图谶,为今本所无,正是闯王必得天下之谶。”
田见秀讶异问道:“那上边画的什么?怎么写的?”
宋献策不慌不忙,打开一部青布书函,取出半本古籍,一面拿给诸将观看,一面讲解道:“这画上被射死的大猪即指朱姓朝廷。四句谶语中所说的‘红颜’就是‘朱颜’,即朱姓美人。所谓‘红颜死,大乱止’,即是说朱姓亡国,天下大乱方止。所谓‘十八子,主神器’,即是说姓李的当主神器。神器者,天子之位也。元帅当有天子之位,岂不甚明?”
李来亨粗粗瞄了一眼,看到上面是一些半通不通的打油诗字句,同后世传播甚广的《推背图》,前半部分一样,后半部分则显然是宋献策根据闯营此时的局势,自己又做了一番修改。
宋献策指着后边的四句七言颂诗说:“请看这第三句是‘十八孩儿兑上坐’,十八孩儿即俗话说的‘十八子’,是个‘李’字,明明指的是元帅。兑为北方,元帅起自延安府,正是兑方。再看这第四句‘九州离乱李继朱’,话就说得更明白了。”
“这卦是‘既济’,坎上离下,水火交相为用,事无不济。且水在上,火在下,水能灭火。明朝为火德王。闯王起自北方,北方壬癸水,故为水德王。水灭火,即水德王代火德王之明证。”
这段谶记其实无非是捕风捉影,其含金量比起李来亨和方以仁编造出来的龙沙谶也高不到哪里去。但在攻破洛阳的胜利氛围中,宋献策献上的这段谶记就具备了一定神圣色彩。
李自成左右的亲兵卫士,连李双喜、党守素等人都激动异常,许多将士听到这段传说,甚至激动到滚出热泪。
李双喜还一再请求李自成,说应该立即在王府院中设立香案,焚香拜天,以天命所归而在洛阳建都称王。
好在李自成还比较清醒,他虽然也被宋献策忽悠得有些心动,但整体上还能明白这种谶记只能做胜利时鼓舞人心之用,而不能起到真正的实质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