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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新甲入宫后便告诉崇祯,援锦大军如今大部分到了宁远一带,一部分尚在途中,连同原在宁远的吴三桂等共有八个总兵官所率领的十三万人马,刷去老弱,出关的实有十万之众。他认为洪承畴应该赶快出关,驰往宁远,督兵前进,一举解锦州之围。

崇祯将茶杯摔碎在地,愤愤问道:“洪承畴为何仍在关门逗留?”

陈新甲低下头来,跪伏在地,回答说:“洪承畴仍以持重为借口,说要部署好关门防御,然后步步向围困锦州之敌进逼。”

“持重!已到了什么时候,还要持重、持重!?劳师糜饷为兵家之大忌,难道洪承畴竟不明白?如此作为,岂能解锦州之围?”

陈新甲知道崇祯极为心疼钱粮的消耗,圣天子虽然对待亲戚藩王不薄,可是聚集在宁远附近的十几万大军并非宗室,每天就那样坐守关城、空耗粮饷,皇上怎么受得了?

他因此说道:“陛下所虑甚是。倘若将士锐气消磨,出师无功,殊非国家之利。”

崇祯走下高台,一手背在身后,绕着陈新甲走了两圈。想起当年他处决袁崇焕时,祖大寿擅自逃回关城的做法,心有余悸道:“祖大寿原不十分可靠,倘若解围稍迟,他献出锦州投降,如何是好?”

崇祯握住拳头,又咬牙说:“粮饷筹来不易,万一耗尽,再筹更难。更何况朝廷急待关外迅速一战,解了锦州之围,好将几支精兵调回关内,剿灭闯献。卿可将朕用兵苦心,檄告洪承畴知道,催他赶快向锦州进兵。”

天子的双眼因长年累月的劳累而布满了血丝,他天资聪颖,记忆力过人,脑中立刻又回忆起了洪承畴和祖大寿过去惹他不满过的一些琐事。

于是便又和陈新甲商议,如何逼使洪承畴尽快进军。他还召来曹化淳,要多派可靠的内侍到宁远去:“这个可恼的洪承畴,一定要想方设法,令他尽快出关!东厂要派侦事人到宁远去调查,洪承畴是否与东虏有议款的行为?他不立即出关,一再拖延时间,岂非是成了建奴的奸细?”

崇祯用力一拍桌子,大骂道:“谁要是葬送了八总兵的这支精锐军队,谁就是大明最大的罪人,谁就是东虏最大的奸细!”

跪伏在地上的陈新甲,小心翼翼抬起头来,同崇祯说道:“昨天大学士谢升在朝房中,同几个朝臣说皇上欲同东虏求和……此事,如何处置?”

崇祯脸色大变,怒气填胸,他右手颤抖着按在桌子上,沉声道:“你确定谢升说的是求和二字吗?”

陈新甲知道自从杨嗣昌提出攘外必先安内的战略以后,崇祯就打定了和东虏议和,集中力量先平定流寇的主意。可是有明一朝,虽然也有过也先、达延汗、俺答汗的前例,可终究没有出现过明确、公开同胡人议和的皇帝。

自命欲为救时天子的崇祯,岂能容忍自己的贤名沾染如此污秽?

所以皇上是有心议和,但一定要先想出一个类似隆庆和议那样的办法,起码不能丢掉大明和天子——主要是天子——的面子。